郡守周文遠被安置在了清風觀唯一一間還算整潔的客房里。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眉頭緊鎖,額頭上不斷滲出虛汗,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即便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也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喉嚨里發(fā)出模糊而痛苦的囈語,仿佛正經(jīng)歷著極大的恐懼。
那股濃郁的黑氣如同活物,纏繞在他周身,尤其盤踞在眉心與心口,散發(fā)出令人不適的陰冷與怨毒。就連不通術法的普通仆從,靠近時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與心悸。
玄塵子仔細檢查后,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那位老管家和偷偷溜進來旁觀的槐安。
“道長,我家老爺他……”老管家焦急地問道。
玄塵子搖了搖頭,沉聲道:“貴主人并非尋常邪祟侵擾,而是被一道極其兇戾的‘怨咒’纏身。此咒陰毒無比,如附骨之疽,不斷蠶食其生機與魂光,更引動其內(nèi)心恐懼,制造夢魘。尋常驅(qū)邪符水,對此毫無用處。”
老管家聞,臉色瞬間慘白:“怨咒?這……這可如何是好?道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爺啊!需要什么藥材、法器,您盡管開口!”
玄塵子嘆了口氣:“非是藥材法器能解。此咒根源在于‘怨’,需找到下咒之源,化解其怨氣,或以至強之力強行破除。然下咒者既能施展如此惡毒咒術,其實力恐怕……”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老管家身子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躲在門后的槐安,聽著師父的話,看著郡守身上那濃郁得化不開的黑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這“業(yè)務”難度果然超標了!他之前吹散村民身上的怨氣,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螢火與皓月的區(qū)別。
他下意識地集中精神,看向那團黑氣。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覺,他仿佛能“看”到那黑氣是由無數(shù)細密、扭曲、充滿惡意的灰色符文構成,它們?nèi)缤旧甙沣@入郡守的經(jīng)絡,纏繞在他的魂魄之上。
而且,他產(chǎn)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既視感”——這怨咒的結(jié)構,他似乎……在哪里見過?不是具體的記憶,而是一種源自本能深處的熟悉感,仿佛他天生就知道這東西的“運行原理”,甚至……知道怎么讓它“停止運行”?
就在這時,郡守周文遠猛地睜開雙眼!那雙眼球布滿血絲,瞳孔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他死死抓住玄塵子的衣袖,嘶聲道:“來了!它又來了!紅衣……穿紅衣服的女人……在井里……她看著我……她要拉我下去!!救命!救命啊!”
他力大無窮,狀若瘋癲,幾個仆從都按不住他。
玄塵子連忙并指念誦靜心咒,試圖安撫他,但那怨咒的力量太強,效果甚微。
混亂中,槐安看著郡守眉心那劇烈翻騰、幾乎要破體而出的黑氣,那種“礙眼”、“錯誤”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就像是看到一個精心設計的程序里,插入了一段導致系統(tǒng)崩潰的惡性病毒代碼!
他幾乎是本能地,忘記了恐懼,忘記了之前的失敗,朝著掙扎的郡守,再次輕輕地、卻帶著一種難以喻的專注,吹出了一口氣。
這一次,不同以往。
在他吹氣的瞬間,他眉心那縷沉寂的幽暗氣息,不再是微不可察的波動,而是如同被點燃的冥火,驟然亮起一絲深邃的烏光!一股冰冷、威嚴、仿佛源自九幽最深處、凌駕于尋常陰陽法則之上的氣息,以他為中心,悄然彌漫開來!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玄塵子和那老管家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溫度驟降,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而那口被槐安吹出的“氣”,也不再是凡俗之氣。它無形無質(zhì),卻仿佛蘊含著某種至高的“指令”!
氣息拂過郡守周文遠的身體。
沒有光芒大作,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
但奇跡發(fā)生了。
那纏繞在郡守周身、連玄塵子都感到棘手的濃郁黑氣,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子,又像是被更高權限強行終止的進程,發(fā)出一陣無聲的、充滿不甘與恐懼的扭曲后,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瓦解、崩散、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