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夔哼了一聲,徑自去倒茶。安在山心情仿似大好,看著明瑜笑瞇瞇道:“瑜丫頭,你方才一直叫我什么?”
明瑜臉微微一熱,朝他叫了聲“外祖”。安在山看了眼江夔,哈哈大笑起來。
江夔不甘示弱,立刻道:“你那個外孫,早也不知道叫了我多少聲外祖了,我一樣沒虧!”
兩個老友至此總算是化干戈為玉帛了。明瑜又陪著看他二人下了局棋,此時聽說她來了的謝銘柔和謝靜竹找了過來,明瑜拜別了兩老,到她房中。
她心中還記掛從安在山口中聽來的那消息,方才有心想再問個清楚,卻又開不了口。此刻尋了個空,便悄悄朝謝靜竹再打聽。
謝靜竹記起從前自己哥哥叫她不要對明瑜提起的,這才一直忍著不說。見她已經曉得了,便也把哥哥的話給拋開了,道:“我外祖說的確實,也就是一個半月前的事。爹一回家,就發了老大的脾氣,罰哥哥跪在了宗房里,叫他自個脫了衣衫抽他后背。我爹氣極了,下手重,本是要抽一百下的,我躲在門外,眼見他后背便似被抽開了血花,他又是個倔強的,就是不開口求饒。那一鞭鞭便似抽在我心上,我都看得要哭了,實在受不住,這才沖了過去替他說了幾句話。幸好我爹聽了我的話放過了他,又罰他跪了一個時辰,養了好多日才好了些,如今大約疤痕還沒消去。要是真抽滿一百下,都不知道成什么樣…………”謝靜竹想起當日一幕,還是心有余悸。
“對了阮姐姐,我哥哥還特意叮囑我,叫我不要告訴你,大約是怕你曉得了難過。我本也不說的,只看你既然已經曉得了,便跟你說下。我哥哥……他真的把阮姐姐你看得極重……”
謝靜竹猶豫了下,終于補了最后一句。
明瑜心中便如打翻了個五味瓶,想起今早在意園中見到他的時候,他滿臉驚喜,笑容燦爛,那時的她,真的做夢也沒想到他竟會為自己受過這樣的體罰,偏他還不愿讓自己曉得。
“你哥哥……真是……”
她低聲喃喃道,卻不曉得該說他什么好。
謝靜竹歪頭看她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阮姐姐,我哥哥雖沒說,只我也曉得他心里一定極想和你單獨處一下。從前我自然當不曉得。只如今你們都定親了,你和他尋個機會見下面可好?我猜他一定有好多話要和你說。要不然再過兩日,我們就又要回京。下回再見,可就是半年后了。阮姐姐,你就可憐下我哥哥吧……”
謝靜竹抓住她手,撒嬌般地搖晃個不停。
明瑜腦海中又浮現出他看著自己時那熱烈卻又壓抑的目光,被謝靜竹說得臉一下飛紅,心怦怦直跳,猶豫了片刻,終于微微點了下頭,低聲道:“我跟他道聲謝也好。”
謝靜竹眉開眼笑,想了下道:“我哥哥這些天都還住瑜園里。明日我們要隨爹去拜祭母親沒空,那就后日,我尋個由頭說要去瑜園玩,邀你一道過去。”
二人說定后沒片刻,春鳶便過來道老太爺要走,明瑜起身告辭。被送出去的短暫功夫間,見謝醉橋口中在與自己外祖道別,眼睛卻一直望著自己,神色間的悵惘之意遮也遮不住,心中忽然感動,臨上馬車的時候,忍不住回頭朝他笑了下。被江夔眼尖發現,聽他咳嗽一聲,慌忙扭頭鉆進了馬車。
馬車往阮家而去,江夔搖頭嘆道:“真當是女大不中留。”
明瑜前世雖有過一段往事,只似這般甜蜜的心境,卻實在是此刻才體驗到,臉禁不住漲得通紅,小女兒的嬌態一下便涌了出來,靠在了江夔身邊低頭不語。江夔哈哈大笑,拍了下她手,道:“莫羞,莫羞。醉橋實在是太合我心意。若非是他求親,外祖真還不愿將你這般早便許人了呢。”
***
謝醉橋目送阮家的馬車遠去,想到過兩日自己便又要隨父北上,自己雖已與她定親,成親卻是下半年的事。只怕方才別過,下回再見就是婚禮之時了。眼前又浮現出她方才的回眸一笑,心中一陣甜蜜,又有些悵惘,定定立了片刻,直到看不見馬車了,這才往里而去。
“哥哥。”
他正要去尋外祖,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謝靜竹的聲音,回頭笑道:“有事?”
“哥哥……”謝靜竹到他身邊,歪著頭笑瞇瞇道:“我若是幫了你個大忙,你該如何謝我?”
謝醉橋見平日文靜的妹妹此刻也露出了俏皮樣,不禁笑道:“先說來聽聽,什么樣的忙?”
“附耳過來!”
謝靜竹朝他招手。
謝醉橋見她神神秘秘,忍住了笑意,果真俯身下去。
“哥哥,我邀了阮姐姐后日陪我一道去瑜園,你到時記著要回避。”
謝靜竹一本正經道。
謝醉橋一怔,等看到謝靜竹眼中閃耀著笑意,一下已是明白了過來,怔怔立著不動,心跳一陣加速。
謝靜竹當他真被自己嚇到了,忙又道:“方才沒跟你說實呢,哥哥別罵我。實在是我不忍叫哥哥又空走這一趟江南,這才求了阮姐姐后日陪我過去的。她應了我呢。哥哥到時候見了她,趕緊把要說的話都說了。”
謝醉橋壓下心中的激動,終于伸手過去,輕輕揉了下她額發,笑道:“鬼丫頭,哥哥記住你的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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