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赫留朵夫走進書房,見大寫字臺后面的圈椅上坐著一個中等身材的結(jié)實男子,頭發(fā)剪得很短,身穿禮服,眼睛快活地瞧著前方。他一見聶赫留朵夫,那張雙頰鮮紅、胡子雪白的和藹的臉就浮出親切的微笑。
“看到您很高興,我跟令堂早就認識,我們是老朋友。您小時候我就見到過,后您當上軍官,我又見到過。好吧,請坐,您說說,有什么事我能為您效勞。是的,是的,”他聽著聶赫留朵夫講費多霞的事,搖搖他那白發(fā)剪得很短的頭說。
“您說吧,說吧,我全明白。是的,是的,這事確實很叫人感動。那么,您已經(jīng)提出上訴了?”
“上訴書我已準備好了,”聶赫留朵夫說著從口袋里拿出訴狀。“但我要請您對這個案子多多關(guān)照。”
“您做得很好。我一定親自把這個案子向上奏明,”男爵說,他那張快樂的臉上想裝出憐憫的樣子,但裝不象“這個案子很動人。看樣子她還是個孩子,丈夫先是待她很粗暴,使她嫌惡他,但過了一陣,他們又和好了……是的,我要把這個案子向上奏明。”
“察爾斯基伯爵說,他打算去向皇后求情。”
聶赫留朵夫話音未落,男爵的臉色頓時變了。
“不過,您把上訴書送到辦公室去吧,我盡力而為,”他對聶赫留朵夫說。
這時候,青年官員又走了進來,顯然有意賣弄他那種瀟灑的步態(tài)。
“那位太太要求再幾句話。”
“好,請她來吧!唉,老弟,你在這兒會看到多少眼淚,要是能把大家的眼淚都擦干就好了!但也只能盡力而為。”
那位太太走了進來。
“我忘記求您,可不能讓他女兒拋棄,因為他已經(jīng)橫了心……”
“我不是說過我會盡力而為嗎?”
“男爵,看在上帝份上,您救救我這個做母親的吧!”
她抓住他的一只手,吻了起來。
“一切都會辦到的。”
等那位太太走了,聶赫留朵夫也起身告辭。
“我們一定盡力而為。我們要同司法部商量一下。他們會給我們答復(fù)的。到那時我們再盡力去辦。”
聶赫留朵夫走出房間,穿過辦公室。象在樞密院那樣,他在這個漂漂亮亮的房間里又看到許多漂漂亮亮的官員,個個整齊清潔,彬彬有禮,服裝端莊大方,說話嚴肅清楚。
“這種人怎么這樣多,真是多得要命!他們的身子都保養(yǎng)得多么好,他們的襯衫和手都多么干凈,他們的靴子又擦得多么亮。他們靠的是誰?別說同囚犯比,就是同鄉(xiāng)下人比,他們也顯得多么闊綽優(yōu)裕呀!”聶赫留朵夫又情不自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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