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沒有嘗試去“凈化”任何一方——那會立刻暴露。他做的,是極其細微的“擾動”。
    他將一絲微不可查的、蘊含著“望月一號”凈化特質的規則漣漪,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精準地“滴”在了代表怪物污染的那道陰影最為狂暴、最試圖吞噬玄核本源的那個“意識凸起”上。
    同時,他將另一絲代表著“秩序安定”意味的規則暗示,如同耳語,送入了玄核本源那被褻瀆狂怒所籠罩的、但深處仍存一絲古老“自我”執念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但又不能引起任何規則波瀾的方式,將“規則觸須”撤回。
    整個過程,從探入到撤回,不過三息。
    祭壇上,沒有任何人察覺異樣。吟誦在繼續,能量在奔流。
    但槐安緊盯著那中央光團。最初幾息,毫無變化。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嘗試失敗,或者擾動太過微弱時——
    光團猛地一脹!
    緊接著,內部那怪物的陰影驟然發出無聲的、卻讓所有在場者魂體都感到尖銳刺痛的嘶嚎!它的吞噬欲望仿佛被瞬間點燃、放大,變得更加混亂、無序、充滿了純粹毀滅的沖動,不再滿足于緩慢融合,而是瘋狂地撲向玄核本源的陰影,試圖將其徹底撕碎、吞噬!
    而玄核本源的陰影,那被褻瀆的狂怒中,似乎有一絲極其古老、頑固的“清醒”被短暫喚醒。它不再僅僅是憤怒于被污染和強制融合,而是將更多的“怒意”轉向了那試圖吞噬自己的、充滿污穢的怪物陰影!屬于大地的厚重與黑水的沉凝力量,帶著被激怒的尊嚴,開始更加劇烈地反抗、排斥、甚至反擊!
    兩種力量的沖突,瞬間加劇了數倍!
    “嗯?”祭壇東側,“幽鱗祭祀”第一個察覺不對。他手中的骨哨光芒劇烈閃爍,變得不穩定。他猛地抬頭,看向中央光團,兜帽下的目光(槐安能感覺到)充滿了驚疑。
    其他獻祭者也陸續感覺到了儀式的異常。吟誦聲出現了一絲雜音,維持陣法的魂力輸出也出現了波動。
    “穩住!凝神!引‘潮汐骨哨’調和之力!”一個蒼老、嘶啞、卻充滿威嚴的聲音從祭壇另一側響起,那是一個身形佝僂、手持蛇頭骨杖的老者,氣息比“幽鱗祭祀”更加強大深沉,很可能就是此次儀式的最高主持者。
    “幽鱗祭祀”立刻全力催動骨哨,藍白色的光芒大盛,試圖引導更多的精純水元之力注入特定節點,調和那驟然加劇的沖突。
    然而,槐安那兩下看似微弱的“擾動”,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怪物污染因被“挑釁”而徹底狂暴,玄核本源因一絲“清醒”的反擊而更加強硬。兩者之間的對抗,已經超出了骨哨當前引導能力的調和上限!
    暗紅光團開始劇烈地、不規則地膨脹收縮,表面的能量如同沸水般炸開細小的血紅色電弧,擊打在祭壇邊緣,燒蝕出陣陣青煙。維持陣法的獻祭者們紛紛悶哼,魂力反噬讓他們身形搖晃。
    “有人干擾!戒備!”那佝僂老者厲聲喝道,蛇頭骨杖重重頓地,一股強大的探查魂力如同波紋般迅速掃過整個洞窟!
    槐安早已在撤回“觸須”的第一時間,就憑借“望月一號”的隱匿場和自身與環境的融合,將自己化為巖壁的一部分,連魂力循環都降至最低。那探查波紋掃過他所在區域時,微微一頓,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淡薄的、不屬于此地的“安定”規則殘留,但并未鎖定具體位置。
    “搜!找出老鼠!”老者聲音冰冷。
    一部分獻祭者立刻分出,開始沿著洞窟邊緣搜查,手中亮起幽藍或慘綠的光芒。
    槐安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離開!最初的擾動目的已經達到——儀式進程被打亂,內部沖突加劇,“幽影會”需要時間重新穩定局面,這必然會拖延甚至可能破壞“子陰交匯”時刻的最終步驟。現在不走,等對方徹底搜查起來,或者那老者親自出手,就危險了。
    他毫不猶豫,立刻沿著來時的石階向下滑去,動作依然輕巧,卻比來時快了許多。
    身后,洞窟中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能量紊亂的爆鳴,以及那中央光團越來越不穩定的、如同瀕臨baozha般的恐怖波動。
    槐安頭也不回,快速穿過“沉寂水域”、岔路口、符文斷層區,沿著古水府路徑向外疾馳。他能感覺到,身后洞窟中的混亂正在加劇,甚至引動了整個沉鱗淵水體的規則震顫。
    當他終于從那條巖縫水道沖出,與在約定地點焦急等待的老趙匯合時,身后遙遠的“斷龍峽”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轟鳴,以及一道即便隔了如此之遠、依舊能清晰看到的、沖天而起的暗紅色光柱!光柱中,隱約有漆黑的陰影與渾濁的黃光糾纏爆發!
    “成功了?”老趙又驚又喜。
    “算是開了個頭。”槐安喘了口氣,魂核因剛才的超負荷操控而傳來陣陣刺痛,“儀式被我攪亂了,沖突提前爆發。但他們根基深厚,未必會徹底失敗。立刻撤!這里的動靜,凈穢營和酆都城很快都會察覺!”
    兩人不再耽擱,借著水體和地形的掩護,向著預設的撤離路線飛速離去。
    在他們身后,沉鱗淵方向,暗紅的光芒與混亂的規則波動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漸漸平息下去,但那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卻更加沉重地籠罩在了潛淵區上空。
    槐安回頭望了一眼那逐漸黯淡的紅色天際,心中清楚:這場風波,遠遠沒有結束。他扔進深潭的石子,已經激起了漣漪,而更大的漩渦,恐怕還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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