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男子姿容閑雅,舉勺舀糖的動作行云流水,仿佛他才是這“摸魚齋”的主人。被當場抓包偷吃,臉上也無半分窘迫,反而對著槐安(阿槐)舉了舉手中的陶碗,笑意溫潤。
槐安心中警鈴大作。此人能悄無聲息潛入他的齋內(nèi),避開他通靈眼的感知,絕非尋常之輩!而且,對方身上那股磅礴而內(nèi)斂的生機,與此界修道者的靈氣、陰司的鬼氣都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種古老而純粹的自然本源之力?
“閣下不請自來,還動在下的私藏,未免有失風度吧?”槐安按住懷中微微震動的
u盤,面上卻不動聲色,語氣帶著他慣有的懶散。
青衣男子放下陶碗,指尖輕輕拂過桌面,一縷青翠的嫩芽竟憑空生出,蜿蜒舒展,散發(fā)出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新氣息。“小友莫怪。實在是這糖中蘊含的秩序生機,與吾之道頗為契合,一時心喜,唐突了。”他聲音溫和,如春風拂過竹林,“吾名青霖,乃建木遺族。”
建木遺族?!
槐安心頭劇震!建木,傳說中溝通天地人神的橋梁,上古神樹!其遺族……竟還存在于此界?難怪氣息如此獨特!
“建木?”槐安挑眉,故意露出幾分不信,“傳說中那棵通天徹地的大樹?不是早就折斷了嗎?閣下莫非是來消遣我的?”
青霖也不惱,微微一笑,指尖那縷嫩芽迅速生長,轉(zhuǎn)眼間化作一株尺許高、枝葉青翠欲滴、脈絡間隱隱有流光閃爍的小樹虛影。“建木雖折,其根脈未絕,其靈韻尚存。吾族避世已久,偶感此地有異樣規(guī)則波動,兼有精純生機流露,故特來一觀。”
他的目光落在槐安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其魂核深處:“小友魂體特異,似與此界輪回有隙,卻又身負一絲……至高秩序之息。更有趣的是,小友行事,看似憊懶隨性,實則暗合‘無為而治’、‘順勢利導’之妙理。那亂葬崗百年怨鬼,竟被小友一番‘績效改革’說得棄惡從善,著實令吾大開眼界。”
槐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聲:“混口飯吃而已,當不得真。青霖前輩此來,總不會只是為了夸我?guī)拙浒桑俊?
“自然不是。”青霖收斂笑容,神色多了幾分鄭重,“吾觀小友,似在借調(diào)理此地陰陽秩序,修復自身本源?此法雖妙,然終是借外力,緩慢且受限于此界格局。吾族棲身之所,乃建木殘留的一處本源秘境,內(nèi)蘊上古生機與殘缺的天地規(guī)則。若小友愿往,或可借其中之力,更快彌補魂源之傷,甚至……窺得一絲規(guī)則重塑的契機。”
建木秘境?規(guī)則重塑?
這誘惑不可謂不大!槐安能感覺到,自己魂源的修復已進入一個緩慢的瓶頸期,單靠城隍司那點功德和自身觀想,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恢復。若能進入建木秘境,借助上古神樹的本源之力,必定能大大加快進程!
但他并未立刻答應。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這種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古董。
“前輩如此厚愛,晚輩受寵若驚。”槐安斟酌著詞句,“只是不知,需要晚輩做些什么?晚輩修為低微,除了會摸魚……呃,是會一點引導之能,怕是難當大任。”
青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小友過謙了。‘摸魚’二字,看似戲謔,實則內(nèi)含至理。不強求,不妄動,于無為中見真章,于縫隙處尋生機。此等心境,正是應對秘境中那些混亂規(guī)則碎片的關(guān)鍵。”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實不相瞞,建木秘境因上古大戰(zhàn)波及,內(nèi)部規(guī)則崩壞,生機與死寂交織,形成諸多險地。更有一些區(qū)域,規(guī)則扭曲,常引動心魔,滋生詭異。吾族雖能勉強維持秘境不墜,卻難以從根本上梳理。小友身負秩序之息,又擅引導化解之道,或可助吾族穩(wěn)定秘境,梳理那些失控的規(guī)則亂流。此為互利之事。”
原來是找他當“秘境物業(yè)管理員”兼“規(guī)則心理咨詢師”?槐安心里琢磨開了。聽起來風險不小,但收益也極高。而且,建木秘境作為上古遺留,里面說不定有關(guān)于混沌、關(guān)于輪回的更多線索。
“聽起來……有點意思。”槐安摸了摸下巴,“不過,前輩也看到了,我這邊還掛著城隍司的差事,亂葬崗剛承包出去,業(yè)務正處于上升期……”
青霖失笑,袖袍一揮,一枚青翠欲滴、形似桑葉的玉符出現(xiàn)在桌上,散發(fā)著濃郁的生命氣息。“此乃建木信符,憑此可隨時感應秘境方位,自由出入。小友可兼顧兩邊,來去自如。至于此界俗務……”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槐安一眼,“以小友之能,想必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