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祠堂恢復了死寂,唯有長明燈的火苗偶爾噼啪輕響,映著槐安(阿槐)失魂落魄的臉。趙捕頭和官差們大氣不敢出,看著這位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槐大師,此刻像是被抽走了魂兒,只死死盯著那裂隙消失的空地,眼神空洞,又仿佛燃著兩簇幽火。
“大師……那、那鬼物……”趙虎壯著膽子,聲音發顫。
槐安像是沒聽見,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剛才那銀色流光掠過時,他分明感覺到,不僅僅是封印了裂隙,更有一絲極其微涼、卻帶著難以喻熟悉感的氣息,如同羽毛般,輕輕拂過他的魂識。
是她……一定是她!
可她在哪?為何不現身?只是隔著無盡虛空,在他瀕死時遞來一劍,然后又消失無蹤?
一種混合著狂喜、焦慮、失落和巨大疑問的情緒,在他胸腔里翻騰、沖撞,幾乎要破體而出。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一絲刺痛,才勉強壓下那股躁動。
“鬼物已除,裂隙已封。”槐安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平時那個懶散的槐安,“李員外……算是死于意外,非人力所能及。此事已了,莫要再深究,對外只說是急癥暴斃即可。”
他不想引起此界官府的過多注意,更不想讓那可能隱藏在暗處的混沌邪物察覺到更多異常。
趙虎雖然滿腹疑竇,但見識了剛才那超越常理的恐怖景象,哪里還敢多問,連連點頭:“是是是,大師吩咐的是!我等明白!”
槐安不再多,轉身走出祠堂,步伐看似平穩,卻比來時快了許多。他需要立刻回到“摸魚齋”,需要安靜,需要理清這紛亂如麻的思緒,更需要……嘗試抓住腦海中那些不斷閃回、卻又如同水中月般模糊的記憶碎片。
回到他那間充斥著各種奇怪“法器”、書籍和零食的小齋,槐安反手栓上門,背靠著門板,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懷里的灰色牌子依舊溫熱,仿佛還殘留著那一閃而逝的銀光余韻。他將其掏出,放在掌心,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天光,仔細端詳。
牌子非金非玉,觸手生溫,顏色深邃古樸,表面光滑,除了那奇異的寧靜力場,看不出任何特異之處。可就是這樣一件東西,似乎連接著他的過去與現在,連接著他與那個不知在何方的“她”。
“你到底是什么?她……又在哪里?”槐安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牌身。
沒有回應。牌子靜默如初。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走到桌邊,習慣性地想摸顆桂花糖來平復心情,卻發現袖袋里那包糖早已在之前的混亂中不知去向。
嘖,真是流年不利。
他泄氣地坐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梳理。
首先,這牌子是關鍵。它不僅能護身,似乎還能在他遇到致命危機時,引動“她”的救援。這說明,“她”極有可能一直在通過某種方式關注著他,或者至少,與這牌子保持著聯系。
其次,李家的規則裂隙,證明混沌的力量確實在試圖滲透此界。這或許與他這個“外來者”的輪回有關,也或許是更宏大危機的一部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須盡快恢復更多的記憶和力量!不能再像今天這樣,面對危機只能被動挨打,甚至需要“她”跨越輪回來救!這種無力感,讓他感到無比憋屈。
他閉上眼,嘗試像之前凈化秩序能量時那樣,將心神沉入魂核。
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為經歷了生死危機和那道銀光的刺激,他感覺魂核深處那片混沌的“海洋”,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寂。那道模糊的印記依舊懸浮著,但周圍開始有了一些極其微弱的、閃爍著各色光點的能量流在緩緩盤旋。
他嘗試著去觸碰那些光點。
一些破碎的畫面隨之涌現:
——
一片荒蕪的、由破碎規則構成的廢墟,一艘破舊的孤舟,一盞昏黃的燈籠……
——一個銀發清冷的女子,立于船頭,指尖流轉著精密的能量圖譜……
——一群嘰嘰喳喳、形態各異的“念精”,圍著一個煙霧狀的“枯草頭領”……
——他自己,手中握著一枚灰色的……u盤?正將其力場覆蓋在一些閃爍的連接線上……
——最后,是那道決絕的、將他推入輪回裂隙的蒼老身影,和那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誓:“無論多久,無論你是否記得,我都會找到你。”
畫面斷續、模糊,如同蒙塵的鏡面。但那種身臨其境的熟悉感,以及隨之涌起的復雜情感——對秩序之地的歸屬,對銀玥的眷戀,對司空晦的敬重,以及對自身力量的困惑——卻無比真實!
阿槐……秩序之地……銀玥……司空晦……摸魚u盤……
這些名字和詞匯,如同鑰匙,正在一點點打開他被輪回塵封的記憶之門。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淡金色的流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穩定。
他想起來了!至少,想起了一部分!
他是阿槐!地府第十殿的摸魚小能手,秩序之地的共建者之一!他魂核里那莫名其妙的力量,是地府規則本源的印記!他手中的灰色牌子,就是他那枚屢建奇功、進化了的“摸魚u盤”!
而銀玥……他的銀玥……為了救他受損的魂源,不得不送他入輪回。而她,真的跨越了生死界限,在守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