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齋”內,空氣仿佛凝固。
槐安(或者說,潛意識里仍是阿槐的槐安)死死攥著懷中那枚灰色牌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牌子上傳來的溫潤觸感和那股奇異的寧靜力量,如同定海神針,勉強鎮住了他魂識深處翻江倒海的混亂。
李員外暴斃?厲鬼索命?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牌子!這枚讓他靈魂戰栗、勾起無數破碎光影與悲傷誓的牌子!
趙捕頭看著槐安瞬間變換的臉色和那毫不客氣將“證物”據為己有的行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觸及槐安那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這位槐大師平時雖然懶散,但一旦認真起來,那氣場……有點嚇人。
“槐大師,那這案子……”趙虎試探著問。
“帶路,去李家。”槐安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他特有的懶洋洋,但眼神卻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陰陽,直抵真相核心。
他隨手從桌上抓起那包沒吃完的桂花糖塞進袖袋,又檢查了一下懷里那幾枚古舊銅錢和驅邪豆——雖然他覺得,這次可能用不上這些尋常玩意兒了。
李家大宅位于城北,朱門高墻,此刻卻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白幡已經掛起,隱約傳來家眷悲切的哭聲。官差把守著門戶,氣氛肅殺。
槐安隨著趙虎走進宅院,那雙淡金色的通靈眼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四周。陰氣確實很重,但并非尋常厲鬼留下的暴虐怨念,反而帶著一種……更古老、更精純的森寒。
“尸體在哪?”槐安直接問道。
趙虎引著他來到正堂。一具覆蓋著白布的尸體停放在中央,周圍點著長明燈。槐安示意旁人退開,掀開了白布一角。
李員外的死狀果然如趙虎所,極其詭異。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翁,此刻卻形銷骨立,皮膚緊貼在骨頭上,呈現出一種灰敗的色澤,仿佛全身的精血魂魄都在一瞬間被抽空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表情,雙目圓睜,瞳孔渙散,殘留著極致的恐懼與……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
槐安的眉頭緊緊皺起。他伸出手指,虛按在李員外的眉心。通靈眼全力運轉,淡金色的流光幾乎要溢出眼眶。
他“看”到的,并非尋常鬼物作祟留下的污穢痕跡,而是一縷極其細微、卻精純至極的……規則之力殘留!那力量冰冷、死寂,帶著一種終結萬物的意味,與他懷中牌子散發出的寧靜生機截然相反,卻又隱隱處于某種對立統一的層面。
這絕非陽間尋常鬼物所能擁有!甚至……不像是此界該有的力量!
是混沌中逸散過來的?還是……有什么東西,跟著他一起來到了這輪回之中?
這個念頭讓他心底發寒。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灰色牌子再次傳來一陣溫熱的波動,仿佛在提醒著什么,又像是在……抵御著什么。
槐安猛地抬頭,通靈眼望向李家宅院更深處的某個方向。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絲與李員外尸體上殘留的規則之力同源,但更加隱晦、更加凝聚的氣息。
“那里是什么地方?”槐安指向那個方向。
趙虎順著看去,臉色微變:“那是……李家的祠堂。平日里除了祭祖,不允許外人進入。”
“現在可以了。”槐安語氣不容置疑,抬步便向祠堂走去。
祠堂修建得莊嚴肅穆,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檀香與陳舊木頭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牌位林立,燭火搖曳。
槐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供桌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地面似乎比其他地方顏色略深,隱隱有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黑色紋路蔓延,如同植物的根系,又像是……規則的裂痕。
他蹲下身,手指輕輕觸摸那深色的地面。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順著指尖蔓延上來,懷中的牌子立刻散發出更強烈的溫熱與之抗衡。
“果然……”槐安喃喃自語。這里有一個極其微小的、不穩定的規則裂隙!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確實存在!李員外恐怕是無意中觸動了這里,被裂隙中逸散出的、來自混沌的終結規則之力侵蝕,才瞬間斃命。
這裂隙是如何形成的?是因為他強行輪回,擾動了此界陰陽平衡?還是……混沌中的某些存在,一直在試圖滲透各個世界?
更重要的是,這裂隙背后,是否連接著他來的地方?連接著……那片秩序之地,和那個等他的人?
一想到那個模糊的銀色身影和那句誓,他的心就一陣揪痛。
必須想辦法弄清楚!至少要封住這個裂隙,防止它繼續危害此界。
就在槐安凝神思索封堵之策時,懷中的灰色牌子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散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熱的光芒!
與此同時,祠堂內的溫度驟降,燭火瘋狂搖曳,仿佛有無形的寒風從四面八方灌入!供桌上的牌位發出咔咔的聲響,那些蔓延的黑色紋路驟然變得清晰,如同活物般扭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