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小石子扔進(jìn)了安靜的鋪?zhàn)印?
羅曉軍抬起眼,打量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來人皮膚黝黑,手上滿是老繭,眼神里透著一股子不服氣和生活的疲憊。
“談不上修出花兒,就是盡力而為。”羅曉軍的語氣很平靜。
“盡力而為?”男人冷笑一聲,他繞著鋪?zhàn)幼吡艘蝗?,手指在擦得锃亮的柜臺上劃了一下,沒沾到半點(diǎn)灰。
“我叫王建國,就在隔壁那條街,也開個小賣部?!彼詧蠹议T,話里帶著刺。
“我那鋪?zhàn)?,起早貪黑,貨真價實(shí),可就是沒人來。你這鋪?zhàn)幽?,不賣吃不賣穿,凈鼓搗些破銅爛鐵,人倒是一個接一個地往里鉆。”
王建國停在羅曉軍面前,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
“你跟我說實(shí)話,你是不是有什么祖?zhèn)鞯拿胤??還是拜了哪路神仙?”
他的眼睛里,一半是嫉妒,一半是走投無路下的胡亂猜測。
羅曉軍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從后面的暖水瓶里,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在王建國面前的柜臺上。
“喝口水吧,看你跑得一頭汗?!?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王建國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質(zhì)問,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
他看著那杯冒著熱氣的茶,又看了看羅曉軍那雙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心里的火氣,莫名其妙地就泄了一半。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四合院里。
“嘿,我說羅師傅,你這是遇上砸場子的了?”許大茂提著個空鳥籠,第一個湊到了鋪?zhàn)娱T口,臉上是掩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
三大爺閻埠貴也揣著手跟了過來,他推了推眼鏡,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飛快。
“秘方?這秘方要是能學(xué),得花多少錢?學(xué)了以后,一天能多掙幾毛?劃不劃算?”
二大爺劉海中背著手,邁著官步,最后才到場。
他咳嗽了一聲,官腔十足地開口。
“這位同志,你是哪個單位的?有什么問題可以向組織反映,不要在這里影響我們院的正常商業(yè)秩序嘛?!?
王建國被這陣仗搞得有些發(fā)懵,他只是心里不痛快,想來問個究竟,沒想到捅了馬蜂窩。
“都他娘的滾蛋!”
傻柱手里拎著半扇豬排骨,從院里沖了出來。
他把排骨往門口石墩上一放,瞪著一雙牛眼,指著王建國。
“你誰啊你?跑我們院門口撒野來了?我告訴你,曉軍哥是我兄弟,你再敢說一句不好聽的,我把你牙給你掰下來?!?
傻柱往那一站,像座黑塔,鋪?zhàn)娱T口的空氣都緊張起來。
“柱子。”羅曉軍的聲音從鋪?zhàn)永飩鞒鰜?,不響,卻很有分量。
傻柱立馬收斂了氣勢,回頭沖羅曉軍咧嘴一笑,然后惡狠狠地瞪了王建國一眼,這才拎著排骨回了后廚。
鋪?zhàn)永镉职察o下來。
王建國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流下去,熨帖著他那顆焦躁的心。
他嘆了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把心里的苦水都倒了出來。
“兄弟,不瞞你說,我真是快撐不下去了?!?
“家里兩個孩子要上學(xué),老婆身體又不好,天天得吃藥。我那鋪?zhàn)?,一天到晚開著門,可一天也賣不了幾個錢。房租、電費(fèi),哪樣不是錢?”
“我看著你這鋪?zhàn)蛹t紅火火,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差在哪兒了?”
他低著頭,聲音里滿是辛酸和無奈。
羅曉軍就那么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大道理。
有時候,對一個在困境里掙扎的人來說,一個耐心的聽眾,比任何幫助都更重要。
等王建國說完了,鋪?zhàn)永锵萑肓碎L久的沉默。
羅曉軍站起身,走出了鋪?zhàn)印?
他抬頭看了看斜對面,隔著一條小馬路,王建國的小賣部就在那里。
那是一個很小的門臉,門口掛著一塊長方形的木頭招牌,上面寫著“建國商店”四個字。
因為長年的日曬雨淋,招牌上的紅漆已經(jīng)褪色,變得斑駁不堪,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看著就沒什么生氣。
“你那鋪?zhàn)樱_了多少年了?”羅曉軍問。
“快十年了?!蓖踅▏顺鰜?,聲音里帶著點(diǎn)茫然。
羅曉軍指了指那塊舊招牌。
“走,我?guī)湍惆颜信撇亮涟??!?
“擦招牌?”王建國愣住了。
他以為羅曉軍會傳授他什么經(jīng)營訣竅,或者風(fēng)水秘術(shù),沒想到就是擦一塊破招牌。
“招牌亮了,客人的眼睛就亮了??粗嫘?,才愿意走進(jìn)來?!绷_曉軍說著,轉(zhuǎn)身回鋪?zhàn)?,拿了兩塊干凈的抹布,又提了一小桶清水。
他沒有理會王建國臉上的困惑,也沒有在意門口許大茂和三大爺那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徑直走到了“建國商店”的門口。
他搬來一張凳子,站了上去,擰干抹布,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擦拭那塊舊招牌。
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xì)。
先用濕布,把積年的灰塵和污垢擦掉。
再用干布,把水漬一點(diǎn)點(diǎn)揩干。
許大茂靠在墻上,撇著嘴。
“我還以為有什么高招呢,搞了半天,就是個免費(fèi)打掃衛(wèi)生的。真是吃飽了撐的。”
三大爺也搖了搖頭,心里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