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踩在青石上,發出輕而脆的聲響。經過高臺時,眼角余光瞥見張懷仁的動作——他左手仍捻著菩提子,右手卻悄然探入懷中,那里鼓起一小塊,形狀酷似玉佩。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藍火下閃過一道微光,扳指內側似乎刻著什么細密的紋路。
我未再細看。
走到門口,風雪裹挾著寒氣撲面而來,吹起我的衣角。我抬手拉上帽兜,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門外的路被積雪掩埋大半,天地間一片蒼茫,看不清前行的方向。但血脈深處,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牽引——那不是鎮門信物的氣息,而是血脈同源的感應。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石碑。
“守門二十年”五個字在幽藍火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指尖仿佛仍殘留著刻痕的觸感。就在那一瞬間,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遠山不可信”。
這一次,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從我自己的喉嚨里發出。
我拉開厚重的木門,毅然踏入風雪。
身后,張懷仁坐在高臺上,良久未動。他緩緩抬手,將菩提子串繞在手腕上,隨后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牌。玉牌正面刻著一個蒼勁的“守”字,背面卻橫貫著一道裂痕,如同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他指尖摩挲著那道裂痕,嘴唇微動,似在低語。
我未曾聽見他的話語。
但我分明知曉,這塊玉牌,定與張遠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風雪吞沒了門廳的幽光,將我包裹其中。
我行走在漫天風雪里,血脈愈發滾燙,幾乎要灼燒皮膚。
黑金古刀貼在腰側,已然沉寂。可我清楚,它的平靜只是暫時——當我靠近張遠山的那一刻,它必將掙脫束縛,應聲出鞘。
我的手指縮進衣袖,輕輕擦過脖頸處的麒麟紋。
皮膚之下,某種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緩緩蘇醒。
前方雪地上,一行陌生的腳印赫然出現。
腳印深陷積雪,步伐踉蹌,似是負重前行。腳尖直指山腹深處,那片被張家列為禁忌、從未對族人開放的區域。
我循著腳印前行。
不過十步,腳印驟然中斷。
雪地上,唯有一個用刀尖劃出的符號——一個倒置的“門”字,筆畫凌厲,帶著決絕的意味。
我蹲下身,指尖輕觸那冰冷的符號。
寒意透過指尖傳來的瞬間,熱血猛地沖上頭頂。
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密室之內,四面墻壁掛滿泛黃的人皮地圖,上面用朱砂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路線。一個男人背對著我,手中緊攥著一塊青銅牌,牌面刻著與石碑相似的符文。他緩緩轉身,臉上竟無五官,唯有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幽綠的光。
他朝我步步逼近。
我下意識拔刀。
刀未出鞘,畫面已然破碎。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去。
風雪之中,遠處山壁赫然裂開一道縫隙,像是被巨力生生撕開,邊緣凝結著詭異的黑霜,形狀宛如一只睜開的獨眼,正冷冷注視著這片雪地。
我的血,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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