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shí)質(zh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一盆素冠荷鼎還在角落里細(xì)細(xì)地抽泣,將這宅子里的秘密傳進(jìn)昭昭的耳朵里。
昭昭看了看那個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的錢萬三,又看了看站在書案前、面若寒霜的二哥。
她把手里剩下的半塊桂花糕塞進(jìn)嘴里,腮幫子鼓鼓的,像只生氣的小倉鼠。
“騙子。”
小團(tuán)子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這聲音在死寂的書房里顯得格外突兀。
錢萬三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聲音顫抖得厲害:“郡主……你說什么?”
昭昭費(fèi)力地咽下糕點(diǎn),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從周承璟的懷里滑了下來,邁著小短腿走到錢萬三面前,仰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寫滿了認(rèn)真。
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同情。
“我說,那個灰衣服的壞蛋是個大騙子呀。”
昭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指著錢萬三那張寫滿痛苦的老臉,“錢爺爺,你是個大笨蛋。那個壞蛋根本就沒有抓走你的寶寶。”
轟隆——!
這句話不亞于一道驚雷,直接劈在了錢萬三的天靈蓋上。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癱軟在太師椅上,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不……不可能!他有信物!他有阿蘭當(dāng)年給孩子縫的小老虎!他還給我看過孩子的鎖命鎖!”
“那是他撿的,或者是偷的。”昭昭雖然不能直接說是花告訴她的,但她可以說出事實(shí),“那個壞蛋是不是從來沒讓你見過寶寶?哪怕是一眼?”
“他說……他說那是為了保護(hù)孩子……”錢萬三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也越來越不足。
“保護(hù)?”
一聲極其諷刺的冷笑從旁邊傳來。
周既安終于開口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在商場上呼風(fēng)喚雨,卻在這個拙劣謊里被人當(dāng)豬宰了五年的老人,眼底沒有一絲感動,只有濃濃的厭惡和失望。
這就是那個為了生意拋妻棄子的男人?
這就是所謂的江南首富?
哪怕錢萬三表現(xiàn)得再痛苦,再深情,在周既安眼里,也不過是個連真相都不敢去查證的懦夫。
“錢老板這算盤打了一輩子,最后卻把自個兒給算進(jìn)去了。”
周既安隨手拿起桌上的那本賬冊,像是在扔一堆垃圾一樣,重重地摔在錢萬三面前。
“兩百五十萬兩。整整五年。”
周既安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如果是真正的綁匪,手里捏著這么大一張肉票,早就獅子大開口要你整個錢家了。怎么會細(xì)水長流,每年只收五十萬兩?”
“這不明擺著是拿你當(dāng)長期的錢袋子養(yǎng)著嗎?”
“而且……”周既安俯下身,雙手撐在桌案上,一雙酷似錢萬三的眼睛里滿是逼人的寒光,
“你寧愿相信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也不愿派人去查查當(dāng)年的真相?哪怕是去那個女人墳前看一眼?去問問周圍的鄰居?”
錢萬三被問得啞口無,臉色慘白如紙。
他不敢。
這五年來,他就像只把頭埋進(jìn)沙子里的鴕鳥。
他害怕查出來的結(jié)果是那個孩子早就死了,害怕這唯一的希望破滅,所以他只能用錢去麻痹自己,去供養(yǎng)那個謊。
“我……我有苦衷……”錢萬三捂著臉,老淚縱橫,“那時候仇家追殺得緊,我若是有大動作,反而會害了他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