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屯的王老實打了半輩子鐵,從沒見過這么邪門的物件。
那天日頭正毒,知了在老槐樹上扯著嗓子喊,王老實光著膀子掄大錘,汗珠砸在燒紅的鐵坯上,“滋啦”一聲化成白汽。他正給鄰村張屠戶打殺豬刀,忽聽門外“哐當”一聲響,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青石板上。
“誰啊?”王老實直起腰,捶了捶發酸的后腰。
門檻上斜斜倚著個物件,黑沉沉的,裹著層灰,看著像條鞭子。他走過去踢了踢,硬邦邦的,倒像是鐵打的。王老實蹲下來扒拉掉灰,眼睛一下子直了——那是條九節鞭,每節都有小孩手腕粗,鐵環磨得锃亮,接頭處還鏨著細密的云紋,看著就不是凡品。
“這誰家丟的?”他拎起來掂量掂量,足有二十來斤,尋常人別說耍,拎著都費勁。王老實繞著鞭子轉了三圈,越看越喜歡,“沒人要,我可收著了?!?
他把九節鞭掛在鐵匠鋪墻角,用破布擦了又擦,露出烏黑發亮的鐵身。打那天起,怪事就開始了。
頭一晚,王老實睡得正香,忽聽鋪子里“叮叮當當”響。他披了衣裳提馬燈出去,只見那九節鞭在墻角自己晃悠,鐵環碰撞著打拍子,像是在跳什么舞。王老實嚇得一哆嗦,馬燈“啪”地掉在地上,火苗子舔著燈芯,把鞭子的影子投在墻上,活像條扭動的黑蛇。
“邪門了!”他抄起門后的扁擔,“哪來的妖精,敢在老子這兒撒野!”
九節鞭“嗖”地縮成一團,乖乖掛回墻上,一動不動。王老實盯著它看了半晌,除了鐵腥味,啥動靜沒有。他撓撓頭,估摸著是自己老眼昏花,回屋倒頭又睡。
可第二天一早,王老實剛開鋪子門,就見張屠戶堵在門口,臉紅得像豬肝:“王老鐵,你昨兒是不是偷我豬肉了?”
“放屁!”王老實急了,“我王老實一輩子沒拿過別人一針一線!”
“那我掛在院里的半扇豬肉咋沒了?”張屠戶往鋪子里瞅,“就你離我家近,不是你是誰?”
倆人正吵得不可開交,西頭的李寡婦抱著空油壇子跑過來,哭哭啼啼:“王大哥,我家油缸見底了,昨晚還滿著呢!”
沒等王老實說話,北頭的二柱子也嚷嚷起來,說他家曬的玉米少了半筐。一時間,鐵匠鋪門口圍了半村人,都說自家丟了東西。王老實百口莫辯,急得直拍大腿,忽聽墻角“咔噠”響了一聲。
他扭頭一看,那九節鞭正往下掉油渣子,鐵環縫里還卡著幾玉米粒。王老實心里“咯噔”一下,再看鞭子底下,赫然擺著塊啃得干干凈凈的豬骨頭。
“是它!”王老實指著九節鞭,“準是這玩意兒干的!”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九節鞭安安靜靜掛著,鐵身泛著冷光,怎么看都是條普通鞭子。張屠戶撇撇嘴:“王老鐵,你別拿個死物件糊弄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王老實沒法子,只好自認倒霉,賠了張屠戶半扇豬肉,給李寡婦打了桶新油,又把自家的玉米分了二柱子一半。折騰到日頭偏西,他才癱坐在鐵匠鋪的板凳上,瞪著墻角的九節鞭,氣不打一處來。
“你個賊鞭子!”他拿起錘子指著鞭子,“再敢搗亂,我把你熔了打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