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點蒼霸業(yè)是二叔這輩子的抱負。”諸葛長瞻道,“可為了打贏這場仗,冒這么大風(fēng)險值得嗎?”
“值得。”諸葛然果斷點頭,神色堅決。
點蒼副掌門對別人來說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但點蒼立派以來有幾個副掌門?又有幾個副掌門能被人記得?庸才只要投對胎,就算蠢如諸葛聽冠也能在點蒼當掌門。
與那些汲汲營營努力爬上高位的人不同,自已很輕易就得到副掌這職位,而且很稱職,因此只是稱職就平凡得不值一提。
每個人都希望自已的故事能轟轟烈烈,諸葛然想寫一個故事,成為歷史上的一個人物,良相也好,奸相也罷,只要自已的名字值得被記住就行,無論被人贊嘆還是受人唾罵,許多年后人們會說:諸葛然這瘸子是改變昆侖共議格局最重要的人。
諸葛長瞻仍是擔憂:“大哥肯定排下天羅地網(wǎng),二叔就只用這四十騎應(yīng)付?”
“天羅地網(wǎng)?就靠你大哥跟你娘你外公那腦子?破羅漁網(wǎng)還差不多。”諸葛然啞然失笑,“他們能有什么辦法?誘而殺之罷了。”
“就算這樣也很危險!”
“我知道。”諸葛然道,“所以要你幫忙。”
諸葛長瞻沉思許久,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古怪表情,諸葛然知道他猶豫茫然。這孩子,即便母親跟兄長這樣苛待他,他也不出怨,只是躲著他們。
“你不能躲一輩子。”諸葛然道,“我說過,人就算明了,也得爭一爭。”
“還有時間。”諸葛然道,“你慢慢想。”
諸葛然知道侄兒的疑問已經(jīng)不多,接著該是讓侄兒思考的時間。長瞻終究會想通的,以他的聰明,會知道自已并沒有選擇。諸葛然稍稍挪了挪屁股,舒緩久坐的不適,長路迢迢,這一路還有得罪受。
第二天,諸葛長瞻終于開口:“二叔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先行一步,用驛站快馬趕回,我會放緩車程拖延時間。你抵達昆明前,用我的親筆信召集附近門派弟子,我會告訴你找哪些門派,人數(shù)不用太多,一兩千人即可,盡量精壯,整肅軍容,在我抵達昆明后趕來。”
“兩千人打不下昆明的!”諸葛長瞻驚道,“不說昆明城穩(wěn)固,單是戍衛(wèi)軍就有三千精銳,何況還有駐軍!”
“你三叔公還沒死吧?”諸葛然道:“你哥不敢殺他,怕打草驚蛇。”
諸葛長瞻點點頭。
“這四十騎只是個幌子。”諸葛然道,“我會提前潛入昆明。”
諸葛長瞻又吃了一驚。
“等這四十騎抵達昆明,你大哥會裝模作樣出來迎接,在城外設(shè)伏殺我。他可能請來你舅舅的齊天門助陣,這樣你外公信得過,也不怕走漏風(fēng)聲。”
“等你哥離開昆明……其實你哥離不離開都不重要,這廢物沒用得緊。等他們一出城門,我就去找你三叔公談,將戍衛(wèi)軍收為已用,下令關(guān)閉城門,活捉你哥就容易了。”諸葛然道,“除非他連你三叔公都收買了,這樣也無妨,我總有辦法說服你三叔公。”
“至于你帶的兩千人馬,就用來夾擊你哥的隊伍,我猜戰(zhàn)事很快就會結(jié)束。”諸葛然譏嘲道,“你哥帶的隊伍連狗都算不上,頂多算雞。”
“就這么簡單?”諸葛長瞻不可置信,“二叔,你這是賭命,當中有太多萬一……”
“你知道你哥殺我最好的辦法是什么嗎?”諸葛然笑道,“是讓刺客偽裝成信使送信到我面前,或者等我回去,在神皇殿安排刺客,甚至學(xué)學(xué)周武,讓我在你娘面前念個酒誥,從后一劍捅死我。”
“越簡單的法子越有用,一舉而定。”諸葛然道,“曲曲拐拐都是犯蠢。他要不叫你來,我能猜著他起了殺心?”
“可二叔想潛入昆明怕不容易,若被發(fā)現(xiàn),你孤身一人,無異于羊入虎口!”諸葛長瞻仍是擔憂。
“我會見機行事,等見著你三叔公,這事就塵埃落定了。”諸葛然緩緩道,“六天后昆明見。”
“六天?!”諸葛長瞻不安道,“太趕了!”
“盡量募集,有多少算多少。”諸葛然道,“別小瞧你自已的威望。”
諸葛長瞻快馬離去,諸葛然下令放緩車速。照他估計,諸葛長瞻能有個三到四天募集弟子,不算寬裕,募集兩千人或許難,一千人應(yīng)該不是問題。諸葛然沒有表面上的余裕跟自信,他也是在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
五天后,諸葛然撇下這四十騎護衛(wèi)走小路快馬奔向昆明。他在附近村落買了破裘舊褲罩在外頭,混在早市的人潮里。手杖與瘸腿顯眼,他弄了個包袱掛在手杖上,當成扁擔挑著,一瘸一拐走向城門。
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倒是聽到有守衛(wèi)嘲笑:“這矮瘸子跟咱們副掌有些像呢。”諸葛然看了這說笑的守衛(wèi)一眼,默默記在心底。
進了城后就是等待,他找間客棧,脫去破裘舊褲,要了盆水梳洗,還了本來面目。等到中午,果然從點蒼宮出發(fā)了百余騎,護衛(wèi)著甄丞雪與諸葛聽冠浩浩蕩蕩出城去了。
等人馬走遠,諸葛然冷笑一聲,來到點蒼內(nèi)城。他形貌特異,眾人自然認得,又有副掌門令牌,但見他步行來到,都是訝異,忙開門迎接。他喝令不要驚動甄氏,他素來令行禁止,誰敢違逆?
諸葛然直奔諸葛亦云書房,一切都很順利,他早已準備好說服諸葛亦云的說詞。等他抵達戍衛(wèi)軍總指書房,卻見房門緊閉,諸葛然推開房門,只見諸葛亦云正趴在桌上假寐,他于是叫了一聲:“三叔!”
諸葛亦云也不知睡太熟還是怎地,卻不理會,諸葛然心中起疑,走近一看,只見桌上一大灘血跡。諸葛然大吃一驚,奔上前去,諸葛亦云臉壓在桌上,鮮血一滴滴沿著桌沿滴下。
三叔死了?諸葛然大吃一驚。這樣一來,自已所有綢繆不就成空了?難道是自已計劃被識破了?
諸葛然雖慌不亂,腦袋飛快轉(zhuǎn)著。只這電光石火間,便發(fā)覺這里頭有太多不合理,且不說諸葛聽冠有沒有這份聰明,若真是陷阱,早該有人沖進來將他抓個正著,甚至早在進城之前便該被抓了。
諸葛亦云脖子上有道傷痕,是致命傷。一刀封喉?以三叔的武功,誰有本事一刀將他封喉?
現(xiàn)在不是細想的時候,計劃失敗,他必須立刻離開點蒼。
不,不用離開。諸葛聽冠跟甄丞雪都出城了,他們一定不知道自已在這里,若是知道,只消有人大喊一聲,立刻就能將自已抓住。
諸葛亦云死了,以自已的威勢,還是能號令戍衛(wèi)軍,加上長瞻帶來的兩千人馬,足夠逼死諸葛聽冠那廢物。
到底是誰殺了諸葛亦云?諸葛然正準備離開,忽見一條人影站在門口,不用看清那人面容,僅憑身影他便知道這是誰,一顆心頓時沉到深處。
一瞬間所有事都明朗了,卻又陷入更深的迷霧,而且不可置信。
“二叔,快逃吧,現(xiàn)在還來得及逃出昆明。”諸葛長瞻像每回做錯事一樣,低垂著頭站在門口。
“長瞻……”諸葛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心底涌起巨大的憤怒、失望、震驚、還有痛苦跟哀傷,諸葛然重重頓著手杖。為什么?自已明明親手將掌門之位送到他面前,他為什么要背叛自已?
“二叔,你真的很聰明,一個人就扭轉(zhuǎn)了局勢。”諸葛長瞻低著頭,“我只是稍微試探,三叔公就答應(yīng)幫你,所有事都照著你料想發(fā)展,所以……我只能殺了三叔公。”
“給我個理由。”諸葛然道,“你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處?難不成還能是舍不得你娘和你哥?”
諸葛長瞻搖頭:“我不是舍不得娘跟大哥。二叔,大哥不會活太久的,等毓娘生下孩子,大哥就會死。二叔說得沒錯,點蒼不能交給一個廢物。”
諸葛然瞳孔頓時收縮,他沒想到是這樣。
“我會是點蒼的攝政王。”諸葛長瞻低聲道,“我要我兒子堂堂正正當上掌門,而不是叔嫂亂倫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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