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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八卷佛前長明第181章蕓蕓眾生(上)</title>\r\r\r\r
<h3id="heading_id_3">第181章蕓蕓眾生(上)</h3>
昆侖九十年八月秋
刺殺彭千麒事敗,曹棲巖當即向彭南二密告于軒卿藏身處。這是險中求活的一著,誰也拿捏不定彭南二會不會卸磨殺驢,把他也給正法了。
他對彭南二說:“公子驍勇,身邊不可無智囊輔佐,石停得蒙不死之恩,愿效犬馬之勞。”
彭南二只冷峻地看他一眼,便把他收為幕僚,也不追究他同謀之罪。曹棲巖下令搜捕于軒卿親族,羅織罪名,誣為同謀,由他親自監斬。
如此心狠手辣,除了示忠,曹棲巖對于軒卿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既哀其軟弱,又恨其自詡清高。
若不是當日于某迂腐,導致事敗,自已怎會為求保命落得個忘恩背信的罵名?他想起明不詳說過的那番話:巖上非鳳凰棲地,他日展翅高飛,前途不可限量。就是這番話點醒自已,要飛上枝頭,于軒卿就是那塊臭石頭,非得一腳踢開不可。
拋卻了舊東家,就該摸清新東家的上意。彭千麒被救回時只剩一口氣,左臂斷折,身上刀劍傷十數處,任誰都知道放著不管,不用半天這人就得斷氣。這于彭家,于江西百姓,甚至于整個丐幫都是好事,當然對彭南二而更好。曹棲巖試探問著:“老總舵身受重傷,大公子失蹤已久,無人承擔大任,江西政務一日不可廢弛,二公子宜掌內外機要,以防萬一。”
話說得含蓄,弦外之音卻鏗然作響,也不知彭二公子聽不聽得懂。他冒大不韙進也為安身立命,畢竟以叛徒之身入仕,難得信任,若彭南二聽勸,自已便有從龍之功。
彭南二只回了一句話:“找尋良醫,不計代價救回總舵。”
曹棲巖吃了一驚,摸不透彭南二是虛以委蛇還是當真要救,直到彭南二又說了句:“總舵不活,大夫跟你都一起死。”曹棲巖這才去找尋良醫。
當時只道彭南二還顧著父子之情,自已妄惹禍,心自惴惴,可等他多打聽了些消息,便又覺得古怪。且不說別的,彭千麒重傷昏迷這段光景,彭南二從未探望,向大夫問起也就一句:“能活嗎?”于是曹棲巖旁敲側擊,向那多話輕佻又浮躁的彭南三打聽。
彭南三是個草包,雖不似彭千麒那般狠戾殘暴,也是貪酒好色之徒。他與彭南四感情最好,但彭南四死在三爺手上,他一個屁也不敢放,據說暗自難過了幾個月就雨過天青。他與大部分兄弟一樣畏爹如虎,但也與父親最是臭味相投,這也是剿滅彭家時彭千麒會帶上他與彭南四的原因。
“咱們兄弟都是爺爺跟叔公帶大的。”彭南三喝了幾口酒就說了,“小時候見著爹,除了打招呼也不說啥話,能避則避。”
彭南三想了想,道:“我們以前在彭家還跟爹住同一側廂房,后來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二哥被爹打成重傷,將養了快一年,我們就搬到另一邊廂房,平日里連見面都少了。”
彭南大去了哪里?這也是彭家的一個謎團,曹棲巖試著打聽,彭南三道:“大哥對咱們兄弟都挺和氣。他這人斯文禮貌,功夫練得不錯,二十歲那年爺爺替他安排了婚事,成婚后就搬出去住,不到半年大嫂就死了,大哥突然不見,找也找不著。我年紀大,還記得些往事,老五那時還小,怕記不得太多。”
“不過這事跟我爹沒關系。”彭南三像是知道人家肯定會誤會,解釋道,“那時爹被軟禁在家,大門都出不去。大哥成婚后就搬出去住,我都沒見過大嫂。”說著又嘆了口氣,“他也是咱兄弟里唯一娶過老婆的,其他人可羨慕死啦。”
雖然如此,彭南三還是有幾個強納的妾室。或許真如傳,彭南大恥于姓彭,所以離開彭家,這點在彭南五身上或許可見端倪。
彭南五是個庸才,雖然平庸,但人倒好相處,既不苛待屬下,也不擺架子,更不像彭南三會強娶妾室,頂多上上群芳樓,平日里更是從不提家事。曹棲巖知道這人是個不做不錯的,仗著彭家余蔭富貴一生便知足,其他的能不管便不管。
兜回彭南二身上,對于這個新上司,曹棲巖還琢磨不定。彭南二寡,精明能干,治軍嚴謹,賞罰分明,總是冷峻著一張近乎蒼白的臉。彭千麒重傷后,他代掌江西事務有條不紊,展現出過人才干。他甚至連群芳樓都不上,但若以為他是個溫和的人,那便大錯特錯,處斬于家一眾時,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他用刑嚴酷,誰犯了錯都是重懲,這樣狠辣的一個人,既然不是父慈子孝,彭南二為什么非救臭狼不可?
還有另一件事讓曹棲巖分不開身,那便是徐幫主要打衡山,領兵前往長沙,江西要確保糧路,督辦糧草的事落到了彭家身上。彭南二將這事交給他,曹棲巖正要建功,不敢怠慢,也就不急著解開疑惑。
彭千麒遇刺后不到十天,彭鎮文便從彭家趕來撫州,親自坐鎮江西,這是曹棲巖第一次見著這位彭家第二號人物。
彭鎮文人如其名,與彭家其他重武輕文的弟子不同,作書生打扮,穿一襲淡藍色蜀錦袍,方面闊耳,白發斑駁,內斂沉穩。他年近六旬,與彭千麒年紀相當,按輩排序卻是彭千麒族叔。實則彭千麒并無管理門派之能,彭家所有事務幾乎都由他掌握,據說前任掌門死后,連伏虎七式的秘籍與口訣都是由他代為掌管,可見前掌門對他倚重之深。
彭鎮文來到江西的第二天,曹棲巖正籌辦糧草,傍晚時分來到江西總舵,擬將帳目送給彭南二過目,也好讓糧車領令上路。曹棲巖亮了令牌,守衛說代總舵正與代掌門商議要事,命他在書房稍候。
他在書房正自琢磨,忽聽有人說話,就在窗外的廊道上。爭執聲有些大,曹棲巖豎起耳朵走至門旁,只聽一個似乎是彭鎮文低沉嗓音說道:“你可以當代掌門。”
又聽一個尖細聲音道:“你還想等大哥回來?如果他不回來呢,要讓老三還是老五當掌門?彭家出一代廢物還不夠?”
這聲音是彭南二的。曹棲巖疑惑,雖說彭家有傳長的習慣,但并無規制,只要嫡傳即能繼承,彭南二遠比兩個弟弟有手腕,但彭鎮文似乎不以為然?
“你大哥還在,等找到你大哥再說。”
“我也是嫡子!”聽得出彭南二壓抑著怒意,“我也能繼承彭家!”
“你不能。”彭鎮文回答得斬釘截鐵,隨即是一片靜默。
“所以你不舍得讓他死?”彭鎮文忽地問道。
“我受的苦,他也得嘗一嘗!”彭南二回答。
“都不知是折磨誰呢。”彭鎮文語帶嘲諷。
曹棲巖聽話音漸近,緩緩退出房門。不久后,彭南二與彭鎮文來到書房,曹棲巖守在門外,恭敬地將帳目遞給彭南二,瞥見彭鎮文就站在彭南二身邊。
彭家還有些隱密,或許那會是自已的晉升之途。
“有謀刺總舵的兇手線索嗎?”彭鎮文看似隨口一問。他還不知道自已與于軒卿的關系,曹棲巖恭敬回答:“還有兩個在逃的,已發出通緝。”
“叫什么名字?”彭鎮文問。
“一個叫李景風,不知來歷,已刺殺過許多要人,懸賞六百兩。另一個叫明不詳,少林弟子,懸賞四百兩。”
彭鎮文挑眉,李景風這名字他聽過,明不詳又是誰?
※
雖然早早聽著消息,但蕭情故沒想到少林會變成這樣,踏進山西境內才知道局面有多荒唐。各地寺廟都能見著還留著光頭穿著便服準備還俗的僧……或許現在稱僧人不太對,他們全都還俗了。
雖然還俗,但還在寺里張羅事務,有些俗家弟子索性換了便服,個個衣冠楚楚,頂著來不及長出頭發的光頭在寺院里接待施主賓客。他聽說有些由俗僧擔任住持的寺廟已開始在后院養雞養鴨,招聘新廚子,好提供葷菜給駐寺的俗家弟子。
開妓院,俗家弟子充斥寺廟,蕭情故突然想起師父覺如常說的不成體統。他過去總以為師父偏見太深,執念太重,現而今才覺得師父說的話有幾分道理,如此寺廟當真不成體統,放任下去,只怕這些俗家弟子要在寺里生孩子。
他真不知道師父會有多生氣。
覺如早已暴跳如雷,整整兩個時辰,指天罵地,從覺見方丈、窩里刀覺觀、文殊院三僧一路罵到饅頭了證。罵一遍不夠,又從了證罵起,一路罵回覺見方丈,說他錯看覺見,原以為覺見與覺空素來不睦,當能護持正法,卻不想竟沉淪至此,與覺空成了一丘之貉。
蕭情故倒是看出另一件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