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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150章其色孤白(下)</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50章其色孤白(下)</h3>
達珂聽到喊叫聲,立即掏出彎刀搶出營帳,喊道:“發生什么事了?”
“有人沖陣!四面八方都有人!”一名戰士稟告。
達珂早等不及沖了出去,她喜歡血,喜歡殺人。不遠處另一個營帳,喝得太多的卡亞醉醺醺地拾起長刀,喊道:“殺光那群狗崽!”
除了殺,他幾乎不會發號施令。
達珂攀上營帳,看著火光亮起的方向。一支利箭向她飛來,勁疾非常,準確射向咽喉,達珂眼疾手快,橫刀將箭彈開,高聲喊道:“結陣,阻敵!”
利箭來自東面,但她看見奴隸往西逃去,她猶豫了會,那些奴隸太無趣,她猛然一躍向東追去,十余名親信立刻跟上。
她撞上一隊流民,一名流民揮刀向她砍來,她一低頭,反手一彎刀割斷對方咽喉,避開一柄長刀,彎刀勾入對方小腹一拖,連著腸子一起鉤出,隨即雙手握刀躍起,斬下馬上一顆人頭。
爽快!爽快!
血腥味讓達珂臉色潮紅,奪了馬匹撇開隨從向東追去。迎面來了一騎,手中長劍遞向達珂,達珂矮身橫刀砍去,那人避開,兩人在馬上交鋒。
好功夫!達珂心跳加速,血液宛如沸騰,全身不住顫抖,猛地一刀砍中對手馬胸。那人同時還了一劍,正刺在達珂坐騎臀上,馬吃痛人立,達珂一個不耐,橫過彎刀割斷馬頸,馬血噴出,灑了那人滿頭滿臉。
兩人同時下馬,那人連刺數劍,達珂毒蛇似的扭動肢體,竟一一避開,隨即一刀劈出,逼得那人回劍自保。達珂的攻勢一發不可收拾,那人本擬等達珂力竭后反擊,不料達珂卻似不知疲累,一刀接著一刀,砍得那人左支右絀。到第十六刀上,達珂抓住間隙,彎刀勾入那人大腿,那人慘叫一聲揮劍劈來,達珂左手抓住他手腕,右手彎刀不住砍劈、砍劈、砍劈、直到對方手腳分離,尸骸遍地,這才回身往東追去。
外號“云中劍”的夜榜刺客怎么也想不到他會有死在關外荒漠上的一天。
達珂完全不管對方想什么,她只想找尋獵物。臉上有刺青的流民再明顯不過,她撲進流民群中,彎刀一個接著一個,收割地里剛長成的青稞似的收割人頭。血染得她全身濕淋淋黏乎乎,她也負傷,但毫無所覺,快樂得幾乎要發出呻吟,“哐當哐當”的聲響在營中晃蕩著,達珂的鈴聲是死神的腳步聲。
天啊!殺人這么美好的事,為什么他們不懂得好好享受?
“達珂大人,卡亞薩司正在遭受圍攻!”有人喊道。
關我屁事,卡亞自已不會殺人嗎?
慢,或許那里有更多人頭!
她已經忘記追往東邊的目的,興奮地想找尋更多獵物,搶了一匹馬往西追去。
卡亞的隊伍正被流民包圍著,隨從剩下幾名,但包圍他的有十余人。
才十幾個人?
卡亞醉得太厲害,醉得不能御敵,他的刀揮得比大風吹倒的野草還歪,身旁的守衛得一邊抗敵,一邊保護卡亞。
達珂一陣風似的闖入陣中,見人就殺,這里頭只有一個算得上高手,但難不倒達珂。
“你們去抵擋敵人,不,去消滅敵人,這里交給我!”達珂高聲大喊。守衛散去,達珂一把拉起卡亞,他身上受了幾處刀傷。
“枯嗒!你這蠢羊,你去哪了!”卡亞不住咒罵,“就算母狗也懂得保護主人!”
阿突列是草原上最驍勇善戰的隊伍,就算一時被突擊混亂,也能迅速集結擊潰敵軍。這不,東南西北都響起號角,他們已經開始反攻,都用不著煮熟一鍋羊肉的工夫。
就這么點事,這人竟對自已呼喝,達珂大怒:“你應該站起來殺敵,而不是對女人咆哮!”
卡亞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舉起刀,腳步歪歪斜斜:“我這就去殺敵,你看我殺光這群褻瀆的莽羊!”
達珂一眼瞥見地上有支箭,是方才在營帳上擊落的那支,箭簇銳利,木質堅硬,放箭的是個神射手。達珂迅速抄起箭矢,搶上一步,右手勒住卡亞胸口,制住他雙肩向上一抬,左手將箭矢插入卡亞喉嚨。
卡亞“呃”的一聲,連叫聲都發不出,四肢不住顫抖,糞便與尿一起涌出。
達珂持續著這個動作,忽地聽到一聲尖叫,轉過頭去,正在營帳間逃躲的蜜兒目睹這弒君過程。達珂沒理會她,片刻后,將卡亞扔在地上。
那個少年說的沒錯,卡亞怕自已,或許他曾經強悍過,勇敢過,威風過,他或許也曾是草原上第一勇士,但那個卡亞早就死了,溺死在酒里,溺死在女人堆里。陽具真是男人愚蠢的源頭,現在的卡亞是條膽小怯弱的公馬,成日晃蕩著那一根招搖。
蜜兒大聲尖叫:“薩司被刺客的箭射死啦!薩司被刺客的箭射死啦!”
達珂望向蜜兒,只一眼她便知道蜜兒不會出賣她,那是受驚的兔子得到平靜的眼神,只有感激跟眼淚。
達珂問她:“來看我殺敵?”
蜜兒點點頭,跟在達珂的馬后奔去。
天色還未明亮,敵人已被擊退。他們死了近百名戰士,但殺敵兩百多名,其中五十幾名是奴隸。幾乎所有奴隸都死在這場戰斗里,沒一個逃出去,無可彌補的損失則是卡亞遭刺身亡。
達珂認為那名聰明的少年也死了,她懶得去找,與蜜兒一起將卡亞的遺體運回阿突列巴都。
大批探馬帶著卡亞身亡的消息向各大巴都飛奔,附近商隊紛紛走避,各大巴都提高戒備,準備迎接接下來如狂風暴雨的三日戰爭。
※
利用奴隸當誘餌,謝云襟被順利救出。他全身是傷,想問的話很多,但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
他在天亮前被帶到附近山頭上一處隱密地點。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回來的人越來越多,他支撐不住,沉沉睡去,醒來時聽到他們在講話。
“只回來十三個。”說話的是名年約五十的老漢,正在解弓上的弦,“云中劍、笑回眸都被那瘋婆子砍死了。”
“你怎么不幫忙?”有人問。
“我得掩護其他同伴。”
“我看到宋慈輝被亂軍砍死。”一個正在擦拭雙鉤的壯漢說,“這群蠻子真驍勇。”
“就剩我們幾個了?”一個細瘦男子臉色蒼白,胸口裹著布條,這些人多少都帶些傷。
“操!真是場硬仗!”
“我爹讓你們來救我嗎?”謝云襟問那群人。
“少爺有什么話見著老東家時問,咱們下人不好回答。”有人道。
爹終于愿意見我了?都經過四年了,爹才愿意見我?
“咱們走吧。”發號施令的是那名老漢。他說著話,不住揉著眼睛,他不太愛看受傷的同伴,總是故意偏過頭去,也沒幫同伴包扎傷口。
很多年后,謝云襟在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再次見到他。那時他已失明,拉著不著調的二胡,謝云襟沒上前相認,對方似乎也沒認出他來,或許認出了,卻也保持沉默。
為了找回謝云襟,夜榜派出三十名頂尖殺手,各有所精,有長于追蹤的,有長于游說的,有長于機關巧鎖的,有長于刺殺與陣戰的。他們循著金夫子的道路來到關外,之后尋向奈布巴都,金云襟是古爾薩司的侍筆,這個名字不難打聽,好不容易找著謝云襟時,他已被俘虜,他們集結起來,說服附近與阿突列巴都有仇的流民對圍獵隊發起進攻。
流民們恨阿突列巴都,又被刺客們欺瞞,以為這是場有勝算的戰斗。他們派人救出謝云襟,利用奴隸引開主力,護著謝云襟逃脫。即便如此小心翼翼縝密作戰,這場戰事依然折損了過半弟兄,個個都是夜榜精英,這可能是十年來夜榜損失最慘重的一役。
一群人往東走,沿途都是逃命的商旅流民,邊境隊伍已經集結,他們經過葛塔塔巴都的領地,聽到很糟糕的消息,卡亞喪禮上抽到的對象是葛塔塔巴都。
他們轉往山上,謝云襟從山上望下去,阿突列巴都大軍如蝗蟲般向葛塔塔巴都奔襲,邊界上正在交戰,血流成河,凄慘的景象連殺慣人的十三名高手都忍不住扭頭。
這就是薩族,謝云襟想,奴隸、流民、不講理的屠殺、無論如何也要宣揚的教義。謝云襟雖是關內人,但他至今認識的幾乎都是薩族人,他也曾起過念想,或許見過父親后,他會想回到薩族當個祭司,他對薩族有感情。
曾有的動搖在此刻通通掃除,薩族里有好人,有壞人,有獨臂人那樣的義士,有圖雅那樣溫柔的姑娘,有希瑞德那樣善良的百姓,也有慈祥的波圖,公正的瓦拉,但被薩族統治絕不可以,因為薩族的戰爭永無休止,取下了關內,還有蠻族,打下了蠻族,他們說不定會渡海尋找海的彼端發動戰爭。
純粹的光與火,鮮血與教義,這就是騰格斯教義。折磨不會停止,只會不斷延續。
這段路走了很久,他們經過一座山,謝云襟依稀覺得這里景色熟悉。這是希瑞德家附近,他傷勢好了許多,希望看看希瑞德故居,夜榜的人特地為他繞路。
木屋已經傾頹,希瑞德跟莉卡的墓被野獸刨開,同行的人替他們稍稍整了整墓地,沒多流連就走了。
接下來的山路越來越崎嶇難行,不少地方都得吊著木桶跨越峽谷。這不是圣路,圣路沒這么崎嶇,這叫英雄之路,謝云襟不知道夜榜怎么找到這條路的,或許有了權勢真能手眼通天。
最后一段石壁相當兇險,由身手最敏捷的人背著謝云襟,最窄處只容一個腳掌。謝云襟遙望深不見底的峽谷,那名叫娜蒂亞的孩子能走過這條路嗎?這得要多大的勇氣與決心?
走過英雄之路,便是昆侖宮后山,他們在這里歇息,往前走會有鐵劍銀衛巡邏,得慢慢來。幫他開鎖救他出來的人離開隊伍,他的外號叫千手靈君,從外號看,或許是出身武當的高手。
謝云襟忽地想起什么,來到山壁前,撥掉積雪,露出個斑駁痕跡,是個高六尺寬三尺的十字鑿痕。他在鬼谷殿的記載中看過,這是先人留下通往鬼谷殿的道路,從這里下去,越過幾個平臺就能回鬼谷殿了。
當真恍然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