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嵐用過午飯,有些困倦,便倚著床榻的邊欄小憩。
似睡非睡間忽覺耳邊有東西在動(dòng),她睜開眼睛,只看見冷逸塵站在面前,手迅速收回。
葉嵐正身端坐,說道：我該走了。
冷逸塵坐到她身側(cè),將杏干放于她手中,說道：怎么沒吃這大中午的,出去便要中暑的。再休息會,等涼快下來,咱們?nèi)ズ舆呑咦摺?
葉嵐扭頭向邊上靠了靠,不想理他。
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是答應(yīng)了。今日的事……抱歉,我不該拿你作筏子,立威信。
這是你的軍營,你想怎樣便怎樣。原是我不該來。
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你在此安歇,我出去了。冷逸塵奔波了三日,現(xiàn)在是疲憊極了。
你的營帳,你在此吧。葉嵐說罷起身,將床讓給了他。
冷逸塵拉住她,知她余怒未消。于是又道歉：當(dāng)眾駁了你的面子,是我不對,再次向你道歉。這幾日我真的是太累了,先讓我休息一會,好不好這床夠大,一人一半。說罷自顧躺至床榻里面,看著葉嵐示意她躺下。
葉嵐聽他兩次道歉,又看他著實(shí)是疲憊,心中也不忍看他這般樣子,剩下的三分怒氣皆消散了。
回想這幾日的事,自出了祁京,冷逸塵一日未得安歇,她卻什么也幫不上忙,現(xiàn)在還給他添了這些麻煩。想到此處,她心中又忽覺懊悔起來。
葉嵐也躺下,冷逸塵這才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葉嵐細(xì)細(xì)看著冷逸塵的側(cè)臉,發(fā)如鴉羽、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看著真好,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觸了他的鼻梁。
冷逸塵動(dòng)了一下,她趕緊縮回手。目光落在他的睫毛上,不禁又想起那個(gè)嚴(yán)厲的眼神。她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他。
在矛盾的思緒中葉嵐也睡著了。或是冷逸塵就在身邊的緣故,她這一覺睡的很安穩(wěn)。待她轉(zhuǎn)醒時(shí),冷逸塵已經(jīng)在寫公文了。
你醒了,我們一會出發(fā)。冷逸塵說罷走到門口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shí),便有軍士端來了洗漱用的水。葉嵐凈了面,整理了發(fā)鬢。收拾好后,二人出了軍營。
外面太陽還有丈余高,雖已褪去了午時(shí)的毒辣,可空氣還是熱的。
大營向南不出二里是代河。代河河面極寬,多日未下雨,水位下降,露出不少沙石淺灘。淺水處有白鷺在泥沙里尋找著河蚌,深水處則有野鴨帶著一串小鴨子捕魚。
澤生叼著草,靠著一棵傾倒的樹干,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們二人。他一襲黑衣,懷抱利劍,配著遮陽的笠帽,頗具江湖俠氣。
葉嵐與冷逸塵誰也不說話,就這樣一前一后的走著,中間永遠(yuǎn)差著半步距離。
太陽漸落,風(fēng)中開始夾帶清涼。風(fēng)將云吹成一縷一縷的,帶著柔和的橘色,飄向遠(yuǎn)方,不知它要飄到哪里。
這個(gè)時(shí)節(jié),太陽還未落,月已至中天。
葉嵐停下來,抬頭看日看月看云。冷逸塵亦停下腳步,隨著她的目光遠(yuǎn)眺。
葉嵐突然開口：凌長風(fēng)
冷逸塵聽了一愣,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如此稱呼他了。
你寢殿的題字也是‘長風(fēng)’。長風(fēng),可是現(xiàn)在空中這般的景致
冷逸塵解釋：原本是看到‘長風(fēng)至而波起兮,若麗山之孤畝’這句而起的名字。覺得大風(fēng)揚(yáng)波、甚是壯闊。
哦……如今從這云上看見風(fēng)的形狀,倒覺得‘長風(fēng)’二字頗為貼切。這兩個(gè)字……真好。
我那把劍,也叫長風(fēng)。
我的劍忘在王府了。葉嵐有些失落。
這個(gè)好辦,再給你打一把便是。
多謝。
冷逸塵向前一步：客氣什么
葉嵐一笑繼續(xù)向前走。
一位軍士騎馬而來,回稟：殿下,京中來信,韓將軍讓卑職給您送來。
冷逸塵一聽不由皺眉頭：若無重大軍情,何必這樣急。他接過信,看了一眼,眉頭便舒展開來,繼而將信遞給了葉嵐。
葉嵐恐是軍機(jī),未接。冷逸塵將信遞到她手里：無妨,是好消息。
葉嵐接過一看,瞬時(shí)難掩激動(dòng)之情：梁國信王葉皓訪祁,五后到榆關(guān)。
葉嵐看了兩遍方將信交還。哥哥要來了！這是真的嗎她簡直不敢相信,激動(dòng)的問道：這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做夢。
怎會有假,上面有文書印章。冷逸塵看著葉嵐高興的樣子感到欣慰,這半年來她從未這樣開心過。
隨后二人立即回了都府。
晚間,葉嵐興奮的睡不著覺,在庭中信步。冷逸塵拿了杏干來陪她一起。
謝謝你。葉嵐吃了一顆。
冷逸塵抬手搖了搖手中的杏干,問道：是謝這個(gè)嗎
葉嵐一笑：這個(gè)也要謝。還要謝謝你幫我給姐姐寄信,謝謝你平日的照顧。
冷逸塵笑道：那你要怎樣謝我光是嘴上說說可不行。
葉嵐一時(shí)語塞,她沒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她在這里身無長物,所有一切皆拜冷逸塵所賜。
她想了想說道：我給你做糕點(diǎn)吧,我只會這些。
就這罷了。冷逸塵哪里需要什么東西來謝,他只想要葉嵐的一顆真心而已。
見他嫌棄,葉嵐有些愧疚。
冷逸塵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心中后悔,怕玩笑又開過頭了。于是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給我繡個(gè)香囊吧。天氣熱了,做糕點(diǎn)太辛苦。
葉嵐聽完,方覺心里舒坦了一些,痛快的答應(yīng)了。
冷逸塵說著他的安排：明日收拾間客房出了,等師兄來了,就讓他住在這府里,你們兄妹可以多相處幾日。再去采買幾壇好酒,師兄喜歡吃魚……
葉嵐只顧著高興了,未想還要安排這些事情。她到祁國后就一直像個(gè)過客,事事不上心。冷逸塵軍中已是忙碌,還要想著府里的事。
如今有客來,飲食起居竟還要冷逸塵來安排。他從未抱怨過她的不管不問,她在祁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給了她足夠的自由。
說來,還是她太過自私了,只想著自己。想到此處,她愧疚不已,心情又有些低落,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冷逸塵見她忽而傷心,又不知那句話說錯(cuò)了,小心翼翼的問到：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么有什么對不起的
這些都應(yīng)該是我來安排的,我竟然什么也不想。
你這一會道謝、一會致謙的,可是歡喜過頭了
不知怎的,葉嵐眼睛有些濕潤：我也不知這是怎么了,大約真的是歡喜過頭了。
這是喜事,高興些,別讓師兄以為我待你不好,否則有我好果子吃。
葉嵐被這話逗笑了,一掃心頭的陰郁,說道：你這回知道怕了
冷逸塵見她笑了,方才放心下來。笑道：怕,一直都怕……走,我?guī)闳€(gè)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