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無法確定,但秦端心里有九成把握,那位所謂的“商隊管事的侄女雷姑娘”,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巾幗英雄。
一切都對上了。
武藝高超,有勇有謀,還有那般的胸襟和格局,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而最符合條件的,便是那位傳說中的女英雄。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就是——如今傅家那位麒麟兒正在杭州,而商隊前幾天剛離開杭州。
秦端不相信會有那么巧合的事。
而若她真是那位,這張員外嘴里說的那些話,簡直就是放屁。
這跟他認識的完全不是一個人好嗎!
雖然知道這張員外鼠目寸光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但這緊要關頭還這樣,實在是讓秦端懶得再說話了。
當下也不理他,只對其他人道:
“總之我意已決,我也相信如今跟著那位走才是當下最好的選擇,諸位若是想要買我家的田產店鋪,我可以給諸位一個優惠價,若是無事,還是請盡早歸家吧,家中忙亂,實在無暇招待各位了。”
好難勸該死的鬼,秦端說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便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其他的,就看他們各自的抉擇了。
一個兩個的又不是幾歲的小娃娃,都活了半輩子的人了,他可沒心情沒工夫跟他們瞎扯皮。
不過,對于幾個交情比較好的老友,秦端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如今天下大亂,你們還是多做打算,不管是留在桐縣還是另謀出路,都得未雨綢繆了,今日一別,咱們怕是這輩子再也無緣相見了。”
老友們都和他一樣五六十歲的人了,本就沒幾年活頭了,又遇上這亂世,他搬遷到北地后,不可能沒事兒還回來一趟,因此這一別,怕便是天各一方,永不相見。
說起來還是很傷感的。
但這點傷感,在混亂的天下大勢和整個家族的存續面前,又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眾人聽了這話,反應心思各異。
張員外見秦端不搭理他,很是不忿,又嘟囔了幾句,然而沒有一個人搭理他,頓時也覺得無趣,閉上了嘴,轉而想著怎么用最少的代價拿到最多的便宜。
而其他人,尤其那幾個跟秦端交好的人,則眼神異動。
片刻后,大部分人告辭離開,張員外這般想要買田買鋪子的,秦端也不再親自接待了,打發給負責的管事便罷,而他自己,則被幾個或是一開始就沒離開,或是片刻后去而復返的老友又逮著說了好一會兒話。
于是翌日,鹿野便收到消息。
——要追隨她上路去北地的人又翻了一倍多。
除了秦家外,另有劉、楚、趙三個大戶人家,同樣決定像秦家一樣,跟隨商隊舉家搬遷至北地。
這三家人口和附庸不如秦家多,但加一起也有約一千五百人。
再加上行李輜重,好家伙,整個商隊如今已完全是個巨無霸的模樣。
這還不算。
城中四個大家族都連夜收拾東西舉家搬遷,這種事不可能瞞住,更何況他們本也沒想瞞住,于是翌日一大早,幾乎是整個桐縣的人都知道了——城中好些富戶要跟著殺了李世清的那個商隊走,往北地走。
結合下最近亂軍四起,甚至據說連什么夏王也反了,大家便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人都是跟風的。
幾乎是瞬間,那些本就家無恒產,不知道要往哪兒去的流民、貧民,便也立刻下了決定。
尤其有些人還長了心眼,見商隊后面一直跟了些流民,便向這些流民打聽消息。
得知商隊不僅從未脅迫盤剝他們,還會在他們遭受危險的時候保護他們,如碰到前幾天李世清等人來襲那般場面,商隊會指揮他們做事,但卻不讓他們白做事,吃的喝的用的,甚至銀錢,都會給足。
而且也會適當管理一下流民們之間的秩序,不讓人恃強凌弱。
這這這——這不就相當于有個超有實力的鏢局護送自己等人逃荒嗎!
桐縣的流民和貧民們立刻就心動了。
甚至那些前兩天半夜里跟著李順李世清去襲擊商隊的流民——事了后,鹿野便吩咐人放了他們,也動心了。
一大早的,無數人來商隊詢問,雷禮忙得腳不沾地。
鹿野見狀,直接讓人在縣衙門口、城門口、菜市場等地張貼了告示,還派人在旁邊給不識字的人念。
告示上寫明,商隊的目的地是北地,且不會負擔隨行流民的伙食,也不對流民的性命負責,但若要跟隨商隊,就要遵守商隊的規矩,聽商隊主事人吩咐,若是商隊有事讓流民做,也確實會給予一定報酬云云……
除了口吻強勢了點、看著不近人情了點,別的跟眾人打聽到的都一樣。
鹿野這也是先把丑話說在前頭,雖然北地需要人,她也不介意帶上這些人走,但她不能露出“我需要你們你們都跟我走”的樣子,那樣只會讓某些人不珍惜,只會讓某些人得寸進尺。
既然一起走,那便是一個隊伍,而隊伍最重要的就是聽話、團結。
不然便是李世清那般的烏合之眾,人數再多也毫無作用。
果然,公告一出,打退了一小部分人的心思。
但更多的人卻依舊主意不改。
反正無處可去,留在桐縣也是生死未卜,為什么不拼一把呢?
別看告示上說的那么嚴厲,他們可聽說了,北地如今局勢可比南方還安穩,而且北地還有大片大片的荒地無人耕種,隨便哪個州縣都有獎勵開荒的政策,而且前不就杭州那個欽差大人不還說了,北地的官府得了朝廷命令,必須接納流民,甚至必須給流民以安置。
>>他們這些沒一點身家的草芥,只要平安到了北地,就可以落戶,就可以開荒種地。
這不比留在南方要飯強——要知道在遍地流民乞丐的現在,要飯的都要不到飯了。
于是,小部分打退堂鼓的人絲毫不影響大勢。
城中到處都是奔走相告的聲音。
而如此聲勢浩大之下,本來沒動心的人,也忍不住動搖了。
——連秦家那種有錢人都舍得拋家舍業地去北地,可見局勢緊張到了什么程度,有錢人可比他們惜命,也比他們聰明,尤其秦家老爺子,那可是實打實自己考上的舉人老爺啊!
是信自己的腦子還是信舉人老爺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