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推醒的。
醒來時夜色深沉如墨,李p把一個信封遞給他,道:“你竟真睡得著。”
“習慣了,見縫插針的睡眠。”
“這么一說,我有點信你原是當奴婢的了。”
蕭弈無語。
他以前只是牛馬,不是奴婢。
接過信,貼身收好,他問道:“怎么出去?”
“急甚?你這般出門,能到得了郭府嗎?”
李p轉身,捧過一件青綠色的官袍,道:“換了吧。”
蕭弈也不廢話,當即更衣。
官袍很新,顯然是剛裁的,還有淡淡的皂角味。
“這是李兄的官袍?”
“嗯,我還未穿過,便宜你了。”
蕭弈年歲雖小,身量已與李p差不多,倒也合身。
他蹬上官靴,又接過一條銅腰帶系上,低頭整理,自覺多了幾分威嚴。
李p拿起黑色幞頭給他戴上,喃喃道:“把你的貂氅當了,不知能否值回我這一身行頭。”
“這份恩情,日后補給李兄。”
“自有人會補我,不勞你掛心。”
說罷,李p丟過一件鶴氅,讓蕭弈自己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贊許地點點頭。
“一表人才,勉強配得上我族妹。”
“李兄誤會了。”
“是誤會就好。”
李p語快,又遞過一封官身文書。
蕭弈接過一看,訝道:“這是……你偽造的?”
紙是精美的綾紙,上書“敕門下,將仕郎蕭弈,早捷科名、器蘊沖深,宜升翰府,以獎時英,可守秘書省校書郎。爾其詳勘群籍,讎校遺文,砥節(jié)勵行,無墮乃職,乾v元年八月初八”,后面是個巨大的官印。
“這印?”
“蘿卜章,手藝如何?”
“以假亂真。”
李p微微一笑,道:“我擅篆刻,一點小愛好。”
“李兄大才,這輩子是餓不死了。”
“休與我說笑……行囊還你,匕首與火石已放歸,你帶著手弩出門不妥,攜我的佩劍便是。”
李p把桌案上的物件一推。
蕭弈當先拾起那柄劍,拔劍,隨手舞了個劍花,體會手感。
劍柄只裹了層皮革,很硬,重兩斤左右,剛好,長八十多厘米……總體還算順手。
李p眼睛一亮,問道:“行家?”
“略會,一點小愛好。”
“那你也餓不死了,但可能會被人打死。這劍,我花費十七貫錢尋名匠鍛造的,你日后發(fā)達記得償還,月息四分。但你若被捉了,只求千萬莫供出我來。”
“李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謹慎、小氣了。”
“你倒是大方,把幾顆珍珠給我。”
“路上還需花銷。對了,可有鐵鉤、繩索?”
“何樣的?掛臘肉的可否?”
“可,攀墻用。”
“走吧,我們順道到廚房拿。”
兩人隨口聊著閑話消解緊張感,腳步卻不慢,說話間去過廚房,到了李府另一側的小門。
“給,燈籠……知道為何給你燈籠嗎?”
蕭弈道:“大大方方照路,反而不引人懷疑。”
“因開封城太黑暗了啊。”李p隨口一說,拉開門栓,道:“不送。”
“后會有期。”
蕭弈快步而出,身后立即傳來了“吱呀”的關門聲。
短暫而脆弱的庇護再次被隔絕。
蕭弈深吸了一口凜冽的夜氣,將青色官袍裹緊了些,銅腰帶硌在腰間,提醒著他新的身份。
他認得去往郭府的路,立即往那邊趕去。
夜風拂過,似乎還帶著來自史府的灰燼與吆喝,少年獨行于開封城黑暗的長街,心里卻帶著些許憧憬。
今夜雖歷經劫難,可他在往高處走。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