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腦中全是王一涵的比喻:
如果未來的“沙子”被倒了進來,那瓶子里原本裝著的空氣,去哪兒了?
是被擠壓到了瓶底,茍延殘喘?還是在沙子倒進來的那一刻,就被徹底排出,消散無蹤了?
災變那天上午10點,坐在光子科技工位上,那個正為項目報告發愁的楚……還是我嗎?
或者說。
我,是不是已經殺死了他?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一顫,他一把抓住王一涵瘦削的手臂,劇烈地搖晃著王一涵,仿佛要將答案從他身體里晃出來:
“那你快說,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從未來坐時光機回來,那現在的‘我’呢?我是不是殺了他?”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
“哎喲!疼疼疼!”
王一涵被抓得齜牙咧嘴,單片鏡都歪到了一邊,他痛呼一聲,
“你不是還是你嗎?怎么會殺了他?”
楚被這聲痛呼喚回了一點理智,他松開了手,但眼神里的瘋狂并未消退,語速快得像連珠炮:
“那如果未來的‘我’,沒有殺死現在的‘我’,那未來的‘我’又去了哪里?這個世界,怎么能同時存在兩個我?”
這個問題像一個無解的怪圈,楚一時竟鉆不出來。王一涵也回答不了。
楚頹然坐下,抱緊了自己的頭,仿佛要將那個快要裂開的頭顱重新箍緊:
“我是誰?我是誰……”
“哥!”
王一涵見狀嚇了一跳,慌忙上前,用力扯開他緊抱頭顱的手臂,鏡片后的眼睛里滿是焦急,
“哥,你就是你,一個活生生的、救了我們所有人的楚啊!”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楚劇烈地喘息著,視野重新變得清晰。
是啊,我是救了王一涵,救了夏梔語,救了父母的楚。
無論來自哪里,這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是他存在的證明。
王一涵見他眼神恢復清明,這才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
“哥,你可千萬別自己琢磨‘我是誰’這種問題。
古今中外,不知道多少哲學家、科學家因為這個問題把自己逼瘋了。
這東西根本就不是咱們凡人該想的。”
他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帶上了一絲驚悚:
“關于‘我是誰’,現在科學界有幾個沒法證實的說法,一個比一個嚇人。
有一種說法叫‘缸中之腦’,說我們每個人可能都只是一個泡在營養液里的大腦,我們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超級計算機輸入的電子信號。
還有一個叫‘量子zisha’,說意識會在無數個平行宇宙中選擇存活下去的那條線,所以你永遠不會真正‘死’,只會不斷經歷身邊的世界崩塌……
更邪乎的還有‘信息殘響’理論,認為‘自我’不過是宇宙大baozha之后一段不斷衰減的信息回聲,根本就沒有實體……”
眼看楚的臉色又有些發白,王一涵趕緊打住,擺了擺手:
“想那么多干嘛?你現在好好地站在這兒,這就是最好的解釋。
過去是虛妄,未來是幻想,唯有此刻的真實,才是存在的唯一憑據。”
這句話如晨鐘暮鼓,敲散了楚心中最后一絲迷惘。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王一涵接著說道:“其實,這種問題已經不單是物理學范疇了,它牽扯到了非常復雜的道德和倫理問題。
比如,如果時間旅行真的可行,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回到過去,去‘糾正’一些錯誤?
可誰又有權力來定義什么是‘錯誤’?你修正了一個人的悲劇,會不會引發另一群人的災難?
這背后的因果太可怕了。”
>>他扶了扶眼鏡,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