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衛”出動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澆在即將出發的團隊心頭。
    密室中,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連夜被召集而來的魏徵、老趙也在場,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槐安身上。
    “五十人規模的血衛,還有偽裝……這絕不是尋常的駐防或護送任務啊。”冷千礁聲音低沉,帶著潛淵區老鬼特有的冷冽,“血衛是‘幽影會’會長和幾位核心長老的私兵,輕易不動。他們在這個時間點,走‘斷魂峽’這條險路進入冥血川,目標很可能與我們重合,甚至……就是沖著我們可能要去探查的那個地方,或者‘黑玉棺’里的東西。”
    “斷魂峽是通往冥血川上游最險惡但也是相對較快的幾條水道之一,常年被‘惡渦’、‘蝕魂陰風’和各類兇戾水族盤踞,尋常商隊根本不會走。”方輿快速翻動著他那本皮質筆記,臉色有些發白,“血衛選擇這條路,說明他們時間緊迫,不惜代價,而且對自身實力有絕對信心。”
    觀察員秦牧安靜地站在角落,手中的玉板光芒微微閃爍,記錄著眾人的分析和情報,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專注。
    魏徵看向槐安:“大人,是否推遲行動?血衛實力不容小覷,正面遭遇,我們四人絕無勝算。而且他們先行一步,很可能在目標區域設下埋伏或加強戒備。”
    槐安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望月一號”。匣身傳來溫熱而穩定的脈動,仿佛在傳遞著無聲的安撫與支持。他腦海中快速權衡著利弊。
    推遲?血衛已經出發,若他們的目標真是那處地脈節點或“黑玉棺”,等他們站穩腳跟、完成布置,自己這邊再去,無異于自投羅網,風險更大。況且,判官司那邊已經報備,木通判正盯著,無故推遲只會授人以柄。
    按原計劃出發?就要做好與血衛遭遇、甚至可能提前交火的準備。敵眾我寡,敵明我暗(暫時),硬拼是下下策。
    “計劃不變,明日出發。”槐安終于開口,聲音平穩而堅定,“但路線和目標需要調整。”
    他走到墻上掛著的、經過文籍小組結合多方情報修正過的冥血川上游區域圖前。
    “血衛走‘斷魂峽’,目的明確,行動迅速。我們原計劃走相對平緩但繞遠的‘沉沙河’支流,現在時間上來不及了。”槐安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點向另一條標記為“赤鬼裂”的曲折水道,“改走‘赤鬼裂’。”
    “赤鬼裂?”冷千礁眉頭緊鎖,“大人,那條路……比斷魂峽好不了多少。水下全是鋒利如刀的暗礁,河道狹窄多變,水流詭譎,還有‘赤發水鬼’群居,異常難纏。最重要的是,它并不直接通往我們推測的核心區域,出口在‘冥血川’中游偏北的‘枯骨灘’,距離目標地至少還有兩日陸路,途中要穿過‘泣血林’和‘尸瘴谷’,風險極高。”
    “正因為它險,血衛才不會走,也不會在那里設防。”槐安眼神銳利,“我們時間緊迫,不能再按部就班。走赤鬼裂,雖然路程險惡,但若能順利通過,反而可能搶在血衛大規模布防之前,從側翼接近目標區域。泣血林和尸瘴谷固然危險,但也是極好的天然屏障和隱匿場所。”
    他看向方輿:“方輿,重新測算,從枯骨灘出發,穿過泣血林和尸瘴谷,抵達這幾個疑似地脈節點或古陣法殘留區域,哪條路線地脈干擾相對較小,更利于我們隱蔽行進?”
    方輿立刻撲到地圖前,雙眼放光,迅速拿起他的“錄靈筆”在地圖上方虛點勾畫,口中念念有詞,結合他之前的研究數據和冷千礁提供的環境參數,快速推演起來。
    槐安又看向冷千礁:“千礁,赤鬼裂的水文和‘赤發水鬼’的習性,你最清楚。我們需要最快、最安全的通過方案。那些水鬼,能否規避?若不能,如何以最小代價通過?”
    冷千礁沉思片刻,眼中兇光一閃:“赤發水鬼群居,有固定狩獵區,但智力低下,主要靠對活物魂力的本能感應和數量取勝。‘幽影披風’和‘擬態魂珠’應該能有效避開大部分。但裂谷最深處有幾個大型巢穴,避不開。不過……水鬼怕強光和劇烈的水流震蕩。或許可以利用‘破邪雷丸’制造混亂,趁機快速通過。只是這樣一來,動靜不小,可能會驚動裂谷其他東西,或者被遠處可能存在的血衛探子察覺。”
    “必要時,可以用。”槐安點頭,“優先保證通過速度和安全。秦牧,”他轉向一直沉默的記錄員,“路線變更及原因,請詳細記錄。另外,行動中若遇血衛,我們的原則是:盡量避免正面沖突,以偵察和獲取關鍵情報為第一目標。但若被迫交戰,或發現其進行危害極大的行動,允許采取必要干擾措施。此原則,也請記錄在案。”
    秦牧抬起玉板,一絲不茍地記錄著,末了抬頭看向槐安,語氣平淡:“槐司正,變更路線增加的風險,以及可能因使用‘破邪雷丸’等激烈手段導致的暴露,是否會超出任務預案評估的合理范圍?是否需要向判官司申請緊急預案變更?”
    這家伙,果然開始履行他“剎車”和“記錄”的職責了。槐安面色不變:“情況緊急,敵情有變,隨機應變乃戰場常理。判官司賦予我臨機決斷之權。所有決策,由我負責。秦觀察員只需如實記錄即可。”
    秦牧與槐安對視片刻,點了點頭,不再多,繼續記錄。
    最終,方輿推演出了兩條備選陸路路線,并標注了沿途可能遇到的地脈異常點和需要重點規避的區域。冷千礁也制定了三套通過赤鬼裂的方案,從最理想的全程潛行到最激烈的強行突破。
    夜色最深時,所有細節敲定,物資裝備最后一次檢查無誤。每人分發了足量的“辟煞丹”、“凝魂露”等補給,以及應對不同情況的符箓。天工坊趕制出的兩件“幽影披風”分別給了方輿和秦牧(槐安和冷千礁修為較高,對隱匿要求相對低些)。“擬態魂珠”和“破邪雷丸”由槐安統一保管,視情況分配。
    槐安將“子母連心玨”的子玨貼身藏好,又將“避煞護心墜”緊緊掛在胸前。冰涼的吊墜貼著魂體,散發出的清涼安神氣息,讓他紛雜的思緒稍稍沉淀。
    次日,幽冥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四道如同融于夜色的身影,悄然離開了規則勘定司,向著酆都城外的潛淵區方向疾行而去。
    他們沒有使用任何顯眼的交通工具或遁法,完全依靠腳力和對地形的熟悉,在荒野與廢墟間穿行。冷千礁一馬當先,如同最敏銳的獵犬,選擇著最隱蔽、最安全的路徑。槐安居中策應,感知全開。方輿緊隨其后,努力適應著這種高強度的潛行,不時低聲與冷千礁確認方位。秦牧落在最后,步履平穩,氣息收斂得極好,手中的玉板偶爾微光一閃。
    沿途,他們遇到了幾波零散的、在荒野-->>游蕩的低階邪物或冒險者,都被輕易避開或無聲解決。氣氛沉默而緊繃,每個人都清楚,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兩日后,他們抵達了潛淵區邊緣,黑水河一條不起眼的渾濁支流旁。這里距離“赤鬼裂”的入口已經不遠。
    冷千礁示意眾人停下,他獨自上前,仔細檢查了河岸邊的痕跡和水流情況,又閉目感應了片刻,才返回低聲道:“附近沒有大規模人員近期活動的跡象。但水流中……有一絲極淡的、不屬于此地的血腥氣和陰冷魂力殘留,很微弱,正在消散,可能是一兩日前留下的。方向……指向赤鬼裂。”
    血衛路過時留下的?還是其他什么?
    “提高警惕,按計劃入水。”槐安沒有猶豫,率先將“辟水珠”含入口中,激活“幽影披風”(他后來還是要了一件備用),身形悄無聲息地滑入渾濁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