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井中的紅衣怨魂之事,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漣漪雖漸漸平息,但其影響卻悄然擴散。
槐安那一眼“瞪”散厲鬼的事跡,在村民樸素的渲染下,越發神乎其神。雖未再出現郡守那般直接上門的大“客戶”,但清風觀的門檻,終究是比往日熱鬧了些許。總有些心懷忐忑、或是真遇到些雞毛蒜皮“邪乎事”的鄉民,揣著幾個雞蛋、幾尺粗布,想來求個心安,順便瞻仰一下“小神仙”的風采。
玄塵子對此不勝其煩,大多以“修行清靜之地”為由婉拒,或是由他出面,畫幾張安宅符、給點辟邪艾草打發了事,嚴禁槐安再隨意出手。槐安自己也樂得清閑,那“業務”雖能賺錢,但似乎也挺費神,不如躺著舒服。只是他眉心那縷幽暗氣息,在經歷了郡守怨咒和紅衣怨魂兩次“活動”后,似乎愈發凝實靈動,對周遭陰氣、魂體的感知也越發清晰入微。
這夜,月隱星稀,萬籟俱寂。
槐安正四仰八叉地在柴房草堆上做著美夢,夢里他坐在一座由香油錢堆成的小山上,指揮著黑白無常給他捶腿,銀玥……呃,暫時夢里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忽然,他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從夢中驚醒!
并非聽到了什么聲音,而是感覺到一股極其陰冷、純粹、帶著無上威嚴與規則氣息的力量,無視了清風觀的所有禁制與物理阻隔,直接降臨在他的魂識深處!
周遭的景象變了。
他不再是躺在柴房里,而是置身于一片無邊無際、彌漫著灰色霧氣的虛無之地。腳下是冰冷堅硬的、仿佛由黑色玉石鋪就的地面,延伸至視野盡頭。霧氣深處,隱約可見無數影影綽綽的高大建筑輪廓,以及一條橫亙虛空、流淌著渾濁河水的巨大河流虛影——忘川!
這里是……幽冥的投影?!
槐安心頭劇震,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移動,身體卻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就在這時,前方的灰色霧氣一陣翻涌,兩道高大、凝實、散發著森然鬼氣的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一黑一白,戴著高高的尖頂帽子,手持哭喪棒和鎖魂鏈,面色慘白,眼神空洞卻帶著攝人心魄的威嚴!
黑白無常?!
槐安瞳孔驟縮,心臟(如果魂體有的話)差點跳出嗓子眼。這二位爺的畫像他可在前殿見過無數次了,乃是地府正神,專司勾魂索命!他們怎么會找上自己?難道是自己陽壽已盡?還是……之前亂用“本事”,被地府發現了要追究責任?
就在他胡思亂想、冷汗(魂體模擬)涔涔之時,那黑白無常卻并未上前鎖拿他。
只見黑無常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卷散發著幽光的黑色卷軸。他展開卷軸,用一種冰冷、毫無感情、仿佛金屬摩擦般的聲音,朗聲宣讀:
“詔曰:
查,陽世清風觀籍,道童槐安,身負幽冥本源,掌秩序裁定之權能雛形。雖懵懂未醒,然屢次干預陰陽,梳理怨煞,其行雖微,其性已顯。
今,幽冥秩序動蕩,輪回根基隱有滯澀,亟需本源歸位,以鎮乾坤。
特頒此詔,命爾槐安,即刻覺醒本源,明晰己身,以待天命召喚,歸位幽冥,重整綱常!
欽此!”
詔令宣讀完畢,那卷黑色卷軸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槐安眉心。
剎那間,海量的、破碎的、充滿了古老與威嚴氣息的信息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強行涌入槐安的意識!無數關于地府架構、輪回規則、善惡評判、刑罰度量……的模糊概念與畫面,一閃而過,帶來劇烈的脹痛與眩暈感。
同時,他魂核深處,那枚與他深度融合的秩序核心(u盤),在這道幽冥詔令的刺激下,第一次主動地、劇烈地震顫起來!散發出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深邃的烏光!一股浩瀚、古老、凌駕于眾生之上的威嚴氣息,不受控制地從他體內彌漫開來,雖然只是一瞬,卻讓這幽冥投影空間都為之震蕩!
黑白無常在那氣息爆發的瞬間,竟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那空洞的眼神中,似乎也閃過了一絲源自本能的敬畏。
信息沖擊與核心震顫只持續了數息便戛然而止。
幽冥投影空間迅速消散,灰色霧氣退去,黑白無常的身影也如同泡影般消失。
槐安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雖然魂體不需要),發現自己依舊躺在柴房的草堆上,窗外月色朦朧,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
但眉心那滾燙的余韻,魂核深處秩序核心依舊殘留的悸動,以及腦海中多出來的那些模糊卻真實存在的幽冥知識碎片,無一不在告訴他——剛才那不是夢!
地府……給他下了詔令?
說他身負幽冥本源?掌秩序裁定之權?讓他覺醒歸位,去重整地府綱常?!-->>
開什么三界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