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歡的出現,讓偏殿內凝重的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看著他扶著門框、搖搖欲墜卻強撐不倒的身影,祁玄戈的心猛地一揪,幾乎要立刻沖過去將他抱回去。
林文淵眼中亦是痛色翻涌,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胡鬧!快回去躺著!”祁玄戈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擔憂。
林逐歡卻像是沒聽見,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案上的京城輿圖上,尤其是天壇的位置。
他艱難地邁開腳步,一步一頓,如同踩在刀尖上,朝著地圖挪去。每一步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
“我……沒事……”他喘著氣,聲音細若游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明日……是關鍵……我必須……在場……”他走到案邊,伸手撐住桌沿才勉強站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指向地圖上的天壇。
“端親王……登基祭天……必在天壇……百官觀禮……百姓被迫圍觀,是揭露他最好的時機……也是唯一的機會……”他斷斷續續地說著,額角的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禁軍護衛雖多,但人心未必齊……”
他強忍著胸腔內翻江倒海般的心悸和眩暈,努力集中精神分析:“白云觀……在城西,天壇……在城南,需提前潛入分散,偽裝江南舊部……擅長……散布消息……制造混亂……禁軍兄弟熟悉宮禁……救陛下是關鍵……登基詔書無陛下和攝政王在場,便是廢紙……”
他的思路異常清晰,雖然聲音虛弱,卻條理分明,將明日行動的要點、人員分工、關鍵節點一一指出,甚至考慮到了輿論造勢和心理戰!
這哪里像一個身中劇毒、瀕臨極限的病人?分明是一位在生死關頭依舊運籌帷幄的統帥!
殿內眾人,無論是禁軍將領、江南好手還是林文正,都聽得心神震動!
他們看著林逐歡那蒼白如紙卻異常堅定的側臉,看著他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和不斷滑落的冷汗,心中涌起難以喻的敬佩和酸楚。
這位平日里風流紈绔的世子,在國難家危、自身難保之際,展現出的智慧和擔當,令人動容!
祁玄戈站在他身側,看著他強撐的模樣,聽著他條理清晰的部署,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他多想將他按回床上,讓他好好休息。
但他知道,林逐歡說的是對的,他的智慧和對局勢的把握,是明日行動不可或缺的一環!
他只能默默地伸出手,用自己的臂膀,給林逐歡一點支撐的力量。
林逐歡感受到祁玄戈手臂傳來的力量,身體微微放松了一絲,但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劇烈的情緒波動,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終于壓垮了他體內勉力維持的脆弱平衡!
就在他指著地圖上皇宮冷宮的位置,剛說到“救太子……需……里應外合……”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噗——!”
一口暗紅的、帶著濃重腥氣的鮮血,毫無征兆地從他口中猛地噴出!
如同點點凄厲的梅花,濺灑在案上的地圖和祁玄戈玄色的衣袖上!
“逐歡!”祁玄戈目眥欲裂,失聲嘶吼!
林逐歡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后倒去!他雙眼緊閉,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瞬間褪盡,只剩下駭人的青灰!身體在祁玄戈臂彎里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從喉嚨深處溢出的、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歡兒!”林文正臉色驟變,踉蹌著撲上前。
“世子!”
“快!太醫!太醫呢?!”殿內瞬間亂成一團!
“讓開!”祁玄戈如同受傷的野獸般低吼,一把將林逐歡打橫抱起,不顧右臂撕裂般的劇痛,抱著他沖回靜室!林文淵、秦武等人緊隨其后。
靜室內,祁玄戈小心翼翼地將林逐歡放在床榻上。
林逐歡蜷縮著身體,雙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那顆被無形絲線絞緊的心臟掏出來!
他的身-->>體依舊在劇烈地顫抖、抽搐,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冷汗如同小溪般瞬間浸透了單薄的中衣!
“太醫!快!”祁玄戈沖著門口嘶吼,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慌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