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暗流洶涌,京營的鐵血肅殺,似乎都被威遠侯府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門隔絕在外。
只要踏入這方被兩人親手布置、浸潤著江南氣息的小天地,緊繃的神經便能得到片刻的松弛。
這日休沐,無需上朝也無須去京營點卯。
晨曦透過新換的竹編燈罩,在室內灑下斑駁柔和的光影。
林逐歡難得睡了個懶覺,醒來時,枕邊已空。
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赤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走到外間。
祁玄戈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就著晨光擦拭他那柄從不離身的“破軍”。
動作專注而沉靜,側臉的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冷硬。
聽見腳步聲,他抬眸,看到林逐歡披散著墨發、睡眼惺忪的模樣,冷峻的眉眼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一瞬。
“醒了?”他放下劍,起身,“林安備了早膳。”
林逐歡卻像沒骨頭似的靠過去,下巴擱在他堅實的肩膀上,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玄戈,幫我挽發。”
他拿起梳妝臺上那柄溫潤的犀角梳,塞進祁玄戈手里,眼神促狹,“要挽得好看些,今日不出門,就在府里陪你。”
祁玄戈身體微僵。讓他執劍sharen,他能眼都不眨;讓他排兵布陣,他運籌帷幄。
可這給心上人挽發……實在超出了冷面將軍的技能范疇。
他握著那把小小的梳子,如同握著一塊燙手的烙鐵,眉頭緊蹙,眼神里透出罕見的無措。
“快呀,夫君~”林逐歡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撒嬌的意味,還蹭了蹭他的頸窩。
祁玄戈耳根泛紅,深吸一口氣,仿佛要上戰場般,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起林逐歡如瀑的墨發。
動作笨拙得可笑,時而扯痛了林逐歡,惹來他夸張的吸氣聲;時而挽得松松垮垮,發髻歪向一邊。
他全神貫注,額角甚至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冷峻的臉上表情嚴肅得如同在解一道絕世難題。
林逐歡忍著笑,透過銅鏡看著身后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因為挽不好頭發而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的模樣,心底柔軟得一塌糊涂。
這笨拙的珍視,比任何甜蜜語都更動人心弦。
折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一個歪歪扭扭、勉強能看的發髻終于成型,還被祁玄戈插上了一支簡單的白玉簪固定。
林逐歡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祁將軍這手藝……嗯,別具一格,頗有……童趣?”
祁玄戈看著那實在算不上美觀的發髻,再看看林逐歡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有些窘迫,又有些無奈。
最終只抿緊了唇,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后頸,帶著一絲懲罰的意味。
午膳過后,林逐歡心血來潮,非要親自下廚給祁玄戈“煲湯補身”。
“君子遠庖廚?”祁玄戈看著林逐歡興致勃勃地系上圍裙,忍不住提醒。
“那是腐儒之!”林逐歡擺擺手,指揮著廚娘把食材準備好,“今日讓你嘗嘗本世子的手藝!保管讓你念念不忘!”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廚房很快成了“戰場”。
林逐歡對著食譜手忙腳亂,該切的肉塊大小不一,該放的調料不是多了就是少了,火候更是難以掌控。
一時間,鍋碗瓢盆叮當作響,夾雜著林逐歡懊惱的低呼。
祁玄戈抱臂倚在廚房門口,看著里面那個平日里在朝堂上舌戰群儒、在江南運籌帷幄的靖安侯。
此刻圍著灶臺團團轉,鼻尖沾了點面粉,額發被熱氣熏得微濕,臉上帶著少見的、屬于凡塵俗世的煙火氣和……狼狽。
>;他冷硬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一個時辰后,一碗顏色可疑、氣味奇特的“十全大補湯”終于端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