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寒風依舊凜冽。
黑石堡內的氣氛,顯得格外壓抑沉悶。
士兵們默默地修補著工事,將領們行事也多了幾分謹慎和彼此審視的目光。
祁玄戈將自己關在指揮所里,對著輿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秦武早已帶人悄然布控,但他心中的焦灼和不安卻絲毫未減。
林逐歡那決絕的眼神和蒼白的面容,刻在他腦海里。
午時將近。
林逐歡裹著一件厚實的灰鼠皮裘,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神情卻異常平靜。
他拒絕了任何人陪同,獨自一人,步伐甚至帶著幾分悠閑,緩緩走向堡墻西側。
那里是前幾日被北狄投石機巨石砸中的地方。
巨大的缺口雖然用沙袋、木石和凍土草草填補起來,形成一個陡峭的斜坡。
但遠沒有恢復原先的堅固和高度,防御薄弱,位置又相對偏僻,平日里少有人至。
寒風毫無遮攔地從缺口處灌入,卷起地上的雪沫。
林逐歡走到缺口內側,找了一處相對背風的殘破箭垛,倚靠著坐了下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囊,慢條斯理地喝著里面的熱水。
目光隨意地掃視著堡內忙碌的景象和遠處狄營的輪廓,仿佛真的只是在巡查傷兵營之余,來此散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除了風聲,四周一片死寂。
隱藏在暗處的秦武和幾名精銳親兵,屏住呼吸,目光掃視著缺口周圍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可疑的角落。
他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一個身影出現在通往缺口的狹窄巷道口!
那人腳步匆匆,似乎有些慌張,不時回頭張望,手中似乎緊緊攥著什么東西。
秦武瞳孔一縮!是吳謙!那個掌管名冊的書記官!
吳謙顯然沒料到這偏僻之地會有人埋伏。
他快步走到缺口下方,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便迅速蹲下身,似乎在扒拉覆蓋在凍土沙袋縫隙里的積雪,想要將什么東西塞進去。
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縫隙的剎那!
“動手!”秦武一聲暴喝。
數道黑影從兩側殘破的墻體和堆積的雜物后猛撲而出!
動作迅捷如電!
吳謙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兩名如狼似虎的親兵死死按倒在地!
他手中一個用蠟封好的、拇指大小的黑色小丸也被瞬間奪下!
“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我可是書記官吳謙!”吳謙驚駭欲絕,奮力掙扎嘶吼,臉色煞白如紙。
秦武大步上前,從親兵手中接過那枚還帶著體溫的蠟丸,眼神冰冷如刀:“吳書記官,好興致啊!風雪天,獨自一人來這風口上……埋東西?”
“我……我……”吳謙語無倫次,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我……我只是……只是丟了枚私章,想來找找……”
“私章?”秦武冷笑一聲,掂了掂手中的蠟丸,“需要用蠟封得如此嚴實?”他不再廢話,猛地捏碎蠟封,里面赫然是一卷卷得極細的、寫滿蠅頭小楷的薄紙!
秦武展開一看,臉色瞬間劇變!上面不僅詳細記錄了堡內存糧告罄的精確數目、各段城墻防御的薄弱點,甚至……還標注了祁玄戈昨日震怒后,與幾名心腹將領密議時,提到的幾個可能的突圍方向和備用計劃!最后一行,赫然寫著:今日午時,林逐歡孤身巡查西墻缺口,疑為誘餌,將軍似有察覺,暫勿聯絡。
“好!好一個忠心耿耿的書記官!”秦武怒極反笑,眼中殺意沸騰,“帶走!”
指揮所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祁玄戈背對著門口。
門被推開,秦武押著面如死灰、抖如篩糠的吳謙進來,將那卷細紙和破碎的蠟丸恭敬地放在祁玄戈面前的桌案上。
“將軍,人贓并獲!就在西墻缺口處,他正想將此物塞入墻縫!”秦武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祁玄戈緩緩轉過身。
他的目光沒有看吳謙-->>,而是先落在了那卷細紙上。
他拿起,一行行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