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像一道被巨斧劈開的猙獰傷口。
風在這里被擠壓、扭曲,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利呼嘯。
卷起的雪浪不再是飄落,而是劈頭蓋臉地砸在人和馬的身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積雪深及馬腹,每一步都伴隨著戰馬粗重的喘息和奮力拔蹄的掙扎。
祁玄戈走在隊伍最前,重劍并未出鞘,只是緊握在手中,冰冷的玄鐵劍柄傳遞著刺骨的寒意。
他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頭盔下的目光銳利如鷹,穿透重重雪幕,死死盯著前方谷道的每一個彎折、每一處陰影。
林逐歡緊隨在他右側稍后的位置,努力控制著身下躁動的戰馬。
風雪灌進他裹緊的厚巾縫隙,凍得臉頰生疼。
他強迫自己睜大眼睛,辨認著記憶中那些幾乎被風雪抹去的路標。
那是一塊形狀怪異的巨石,一株斜伸出崖壁的枯樹。
“小心流雪!”林逐歡猛地勒住韁繩,嘶聲示警。
話音未落,前方右側高聳的雪坡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
大片的積雪裹挾著碎石傾瀉而下,瞬間堵塞了大半谷道,雪塵彌漫。
祁玄戈抬手,整個隊伍瞬間勒馬停下,只有戰馬不安的嘶鳴和噴鼻聲在狹窄的谷道里回蕩。
士兵們迅速下馬,揮舞著隨身攜帶的短鍬和工兵鏟,沉默而高效地清理著障礙。
祁玄戈親自下馬,重劍被他當作撬棍,插入巨大的凍土塊下,手臂肌肉憤張。
他低喝一聲,硬生生將一塊磨盤大的凍石撬開滾落。
汗水剛滲出額角,立刻在極寒中凝結成細小的冰珠。
林逐歡也跳下馬,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積雪中跋涉,指揮著士兵利用清理出的石塊和倒下的枯木。
在背風的崖壁凹陷處快速壘起一道簡易的防風墻。
“把馬牽過來!擠在一起!氈布蓋好!”他的聲音在風里斷斷續續,卻清晰地傳入附近士兵的耳中。
短暫的休整,士兵們輪流就著皮囊灌一口燒刀子,辛辣的液體滾過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暖意。
肉干凍得好似石塊般堅硬,只能夠費力地啃咬。
祁玄戈背靠著冰冷的巖壁,閉目調息,玄鐵面甲上覆著一層薄霜。
林逐歡走到他身邊,遞過一個打開的皮囊,里面是同樣濃烈的酒氣。
祁玄戈睜開眼,沒接皮囊,目光沉沉地落在林逐歡沾滿雪、略顯蒼白的臉上:“還能撐住嘛?”
“將軍,這么小看人嘛?”林逐歡挑眉,收回皮囊自己灌了一口,被辣得瞇起眼,呼出一大團白氣,“這谷道比我預想的更……嗯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
林逐歡身下那匹本就因長途跋涉而疲憊的戰馬,前蹄突然踩進一處被浮雪虛掩的巖縫。
伴隨著骨骼斷裂的脆響和凄厲的嘶鳴,整匹馬轟然向前撲倒!
林逐歡的身體瞬間被巨大的慣性甩飛出去!
時間仿佛凝固。祁玄戈瞳孔驟然縮成針尖,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身體的本能遠超思考!
他猛撲出去,玄鐵重甲在雪地上刮出刺耳的摩擦聲,長臂在千鈞一發之際撈住了林逐歡的腰身!
巨大的沖力帶得兩人在雪地上翻滾出好幾步,祁玄戈用自己的身體和手臂死死護住懷里的人,后背重重撞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悶哼一聲。
“抓緊我!”祁玄戈的吼聲被狂風的尖嘯撕扯得幾乎聽不見。
他根本不給林逐歡任何反應時間,抱著他就地一滾,避開了那匹垂死戰馬瘋狂蹬踏的后蹄。
隨即單臂發力,硬生生將林逐歡提上了自己的戰馬,按在自己身前!
林逐歡驚魂未定,心臟狂跳,后背緊貼著祁玄戈冰冷堅硬的胸甲。
隔著厚厚的裘衣他都能感受到對方胸腔里同樣劇烈的心跳和肌肉緊繃的力量。
風雪灌進他因驚嚇而微張的嘴,嗆得他一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