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威遠(yuǎn)侯府的廚房就飄出了甜香。
林逐歡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看著秦武指揮下人搬東西——十幾個沉甸甸的木箱,里面裝的都是祁玄戈讓人連夜整理出的漕運卷宗。
“將軍說這些是揚州案的底本,讓您隨時能查。”秦武擦了擦汗,又指了指另一個小些的箱子,“這里面是京城的輿圖和各府布防,將軍標(biāo)了張啟明府和西郊別院的暗哨位置。”
林逐歡挑眉:“他倒想得周全。”
“將軍還說,”秦武壓低聲音,“讓屬下帶二十個精銳跟著您,穿便裝,不露面,您只要打個手勢就……”
“讓他們回去。”林逐歡打斷他,指尖轉(zhuǎn)著那枚木雕狼,“我要去的是文官扎堆的地方,帶一堆帶刀的,不是明著告訴別人我要查張啟明?”
秦武急了:“可將軍擔(dān)心您……”
“告訴他,我死不了。”林逐歡站起身,拍了拍秦武的肩,“真遇到事,我會發(fā)信號。倒是府里,你得盯緊了——王黨狗急跳墻,說不定會來偷賬本。”
正說著,祁玄戈從屋里出來,身上換了件常服,玄色底子繡著暗紋,倒比錦袍看著溫和些。他看到那堆箱子,眉頭皺了皺:“帶這么多?”
“不多怎么查?”林逐歡迎上去,故意往他身邊湊了湊,“將軍要不要再檢查檢查?看看有沒有漏了什么‘私藏’的寶貝?”
祁玄戈瞪了他一眼,卻真的走到箱子邊,掀開最上面的蓋子,從里面抽出一卷紙:“這是張啟明的履歷,從他入仕到現(xiàn)在的調(diào)任記錄,標(biāo)紅的是他跟王侍郎有交集的年份。”他又拿出另一張,“這是他近半年的行蹤,城西的‘翰墨齋’他去過十七次,每次都待一個時辰以上。”
林逐歡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指尖微微發(fā)顫——這些顯然是熬夜整理的,墨跡邊緣還有些暈開,像是被汗水浸過。
“將軍昨晚沒睡?”
祁玄戈別過臉:“軍務(wù)要緊。”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塞到林逐歡手里,“金瘡藥,比你那個更管用。要是再弄傷了……”
“再弄傷了,就罰我三個月不許喝酒。”林逐歡笑著接過來,塞進(jìn)袖袋,“放心吧,我惜命著呢。”
祁玄戈看著他眼底的笑意,終究沒再說狠話。他轉(zhuǎn)身對秦武吩咐:“把張府周圍的暗哨再加一倍,尤其是后門和通往西郊的路。另外,查一下‘翰墨齋’的掌柜,看看跟張啟明是什么關(guān)系。”
“是!”秦武領(lǐng)命而去。
廊下只剩他們兩人,海棠花瓣落在石桌上,像撒了層粉雪。林逐歡忽然想起什么,從袖袋里摸出個東西遞過去——是塊玉佩,雕著只歪歪扭扭的狼,狼眼用朱砂點過,倒有幾分祁玄戈的兇勁。
“給你的。”林逐歡笑得坦蕩,“上次你送我木雕,這個算回禮。”
祁玄戈看著玉佩,指尖懸在半空,沒敢接。
這玉佩一看就是新雕的,邊角還帶著木屑,狼的耳朵歪歪扭扭,卻透著股笨拙的認(rèn)真。
“拿著啊。”林逐歡直接塞進(jìn)他手里,指尖故意擦過他的掌心,“這狼可比你順眼多了,至少不總瞪人。”
掌心被燙了似的,祁玄戈攥緊玉佩,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走:“快去查案,別耽誤時間。”
林逐歡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低頭笑了。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金瘡藥,又看了看那堆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卷宗,忽然覺得,就算張啟明的書房機(jī)關(guān)再多,他也闖得過去。
辰時剛過,林逐歡就到了翰墨齋。
掌柜的是個戴眼鏡的老頭,正趴在柜臺上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