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北面有個老河灣,村里有戶姓蘇的人家,祖上傳下來一個蕎麥皮枕頭,據說是用莽山深處一種特殊的苦蕎殼填充,枕著它睡覺,能安神定魂,噩夢不侵。
但這枕頭有個規矩——里面的蕎麥皮只能添,不能換,更不能把里面的舊蕎麥皮全部倒出來,換成別的東西。
老人們說,那枕頭里的蕎麥皮,浸透了蘇家幾代人的氣血魂夢,早已有了“枕靈”,全換了,就等于把家宅的“安穩”給倒掉了。
這規矩,蘇家的媳婦婆婆們都謹記。
可傳到蘇婉茹這一代,她在城里讀過書,愛干凈,講究生活品質。
看著那個顏色發暗、偶爾還會漏出些許碎屑的祖傳枕頭,總覺得膈應。
這年夏天,蘇婉茹回娘家小住。
夜里枕著那老枕頭,總覺得有股陳年的、像是陽光混合著汗液的味道,擾得她睡不踏實。
她越看越覺得這枕頭不衛生,心想,都什么年代了,還守著這老古董?
第二天,她趁爹娘下地干活,便把那個祖傳枕頭拆開,將里面那些顏色深淺不一、有些甚至已經板結的舊蕎麥皮,一股腦全倒進了灶膛,準備當柴火燒了。
然后又去鎮上買了雪白柔軟的新棉花,仔細地塞滿了枕套。
看著煥然一新的枕頭,蘇婉茹心里舒坦多了。
當晚,她枕著新棉花枕頭躺下,果然柔軟蓬松,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她很快沉沉睡去。
可怪事,就從這一夜開始。
她先是夢見自己掉進了一個無邊無際的、灰蒙蒙的棉花堆里,四周軟綿綿的,卻無處著力,越是掙扎,陷得越深,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醒來后,胸口發悶,像是真被什么東西壓了一夜。
接著,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夢。
不再是掉進棉花堆,而是各種各樣光怪陸離、毫無邏輯的噩夢。
有時被無數扭曲的人臉追趕,有時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有時又感覺自己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每個夢都清晰得可怕,醒來后渾身冷汗,心跳如鼓,比沒睡覺還累。
她的精神迅速萎靡下去。
白天昏昏沉沉,注意力無法集中,眼神渙散。
臉色也變得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更詭異的是,她總覺得脖子后面涼颼颼的,像是枕頭上有個洞,不停地往里灌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