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后,暖得讓人想犯懶。
院子里那片小花圃,野花開得正熱鬧。淡藍的淺紫的小花迎風搖擺,招來了幾只嗡嗡叫的蜜蜂。
廊下的陰涼處,婁曉娥和秦淮茹一人搬了個小馬扎坐著。兩人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壺茶,幾碟瓜子。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婁曉娥笑得前仰后合,秦淮茹也難得地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臉上的愁苦紋路都舒展了不少。
不遠處,羅平安和羅安寧兩個小家伙正趴在花圃邊上,撅著小屁股,認認真真地拔著剛冒頭的小草。
廚房里傳來傻柱哼哼唧唧不成調的歌聲,還伴隨著“鐺鐺鐺”的切菜聲,充滿了煙火氣。
屋檐下,那對歸來的燕子正忙著給剛出殼的雛鳥喂食,嘰嘰喳喳的聲音,細碎又好聽。
墻頭上,大白貓四仰八叉地躺著,肚皮朝上,曬著太陽,尾巴尖兒偶爾抽動一下,愜意到了極點。
羅曉軍就坐在自家屋門口的臺階上,看著眼前這一切。
陽光不燥,微風正好。
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著自己的事。一切都那么和諧,那么舒服,那么充滿了生命最原始的活力。
數據流分析:當前環境多巴胺、內啡肽、血清素濃度達到峰值。生態圈進入‘完美和諧’狀態。
腦子里的聲音冷靜地彈出報告。
羅曉軍卻覺得,這玩意兒用數據根本沒法衡量。這是一種感覺,一種讓心臟都變得又軟又暖的感覺。
真想把這一刻給存盤。
方案生成:啟動‘時空切片’功能,可完美復刻當前三維空間內所有物質與能量狀態,生成永久性靜態記憶模型。
“沒勁。”羅曉軍在心里否決了這個提議。
完美復刻出來的,那是標本。標本沒有心跳。
他想要留下的,是這份鮮活的感覺。
他看著妻子柔和的側臉,看著孩子們認真的背影,看著那只懶洋洋的貓。一個念頭忽然從心底瘋狂地冒了出來。
他要自己動手,把這個春天畫下來。
這個想法一出來,就再也按捺不住。
羅曉軍站起身,走進屋里,翻箱倒柜。不一會兒,他抱著一堆東西走了出來。
那是羅平安和羅安寧上美術課用的水彩顏料,一疊畫畫的紙,還有幾支被啃得不成樣子的畫筆。
“曉軍,您這是要干嘛?準備當藝術家了?”廚房門口,傻柱探出個腦袋,好奇地問。
羅曉軍沒搭理,只是搬了個小板凳,在院子中央找了個角度最好的位置,坐了下來。
“爸爸,你要畫畫嗎?”羅安寧丟下手里的草,噠噠噠跑了過來。“你會畫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羅曉軍把紙鋪在膝蓋上,擠出顏料,有模有樣地調起了色。
這番動靜,立刻成了院子的新焦點。
婁曉娥和秦淮茹停止了聊天,好奇地看了過來。兩個孩子也扔下花圃,一左一右圍在爸爸身邊。
就連墻頭上的大白貓都坐了起來,歪著腦袋,看著這個兩腳獸在搞什么新花樣。
羅曉軍深吸一口氣,提起了筆。
他腦子里有整個宇宙的星圖,有最復雜的法則結構。區區一幅畫,能有多難?
五分鐘后。
羅曉軍看著紙上那一坨黃不黃綠不綠的東西,陷入了沉默。
警告:目標形態還原度低于百分之十。色彩匹配度低于百分之十五。結論:藝術創作行為已失敗。
“閉嘴。”羅曉軍在心里罵了一句。
這玩意兒比手搓一個黑洞都難。
他本來想畫那棵老槐樹,結果畫出來一坨西蘭花。
“爸爸,你畫的這是什么呀?”羅安寧耿直地問。
“這是抽象派。”羅曉軍面不改色地解釋。
他決定換個目標。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婁曉娥正含笑看著這邊,午后的陽光灑在身上,那件米白色的襯衫顯得特別溫柔。她胸前口袋里那朵紫色小花,是點睛之筆。
美。太美了。
羅曉軍感覺靈感爆棚,下筆如有神。
三分鐘后。
紙上出現了一個圓滾滾的土豆,土豆上面頂著一坨黑線,旁邊還點了一小點紫色。
羅平安指著那個土豆,憋了半天,小聲問:“爸爸,這是媽媽嗎?”
羅曉軍的老臉有點掛不住了。
他感覺自己的神性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人性暴擊。
婁曉娥走了過來,她俯下身,看著那幅慘不忍睹的畫。她沒有笑,只是指著那個土豆旁邊那點微不足道的紫色。
“這個,是那朵小花吧。”她的聲音很輕很柔。
“嗯。”羅曉軍悶悶地應了一聲。
“畫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