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幾具仍然撲過來。
我站在原地,沒有拔刀。
當最后一具尸煞揮刀砍下來的瞬間,我側身躲開,任由刀鋒擦過肩膀,同時一腳踹在它的胸口。它向后踉蹌,踩上一條正在擴大的裂縫。
咔嚓。
石板斷裂,它掉進黑暗里,慘叫戛然而止。
主殿恢復了死寂。
只有裂開的地底深處傳來微弱的風聲,像是某種古老的呼吸。我跪在地上,雙刀還插在符陣中心,雙手撐著刀柄勉強維持姿勢。左臂的傷口不停滲血,滴在符陣的殘痕上,匯成一小灘。
血泊里映出我的倒影,扭曲而蒼白,額頭全是冷汗,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滿血絲。但最讓我心驚的是——倒影里的我,嘴角居然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猛地抬頭。
石棺還在。
棺材里的人也在。
他看著我,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多了一點難以捉摸的東西。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好像想說什么。
我盯著他,聲音沙啞:“你說我一直在開門……”
他沒有回答。
只是抬起右手,慢慢指向我身后。
我慢慢回過頭。
符陣的邊緣,有一塊碎裂的石板翻了起來,下面露出半截青銅色的手臂。那手臂上刻滿了符咒,關節處鑲嵌著齒輪一樣的結構,五指蜷曲,掌心向上,像在等待什么。
那是張遠山的義肢。
它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這里,靜靜地伸向空中,仿佛在邀請我握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張遠山早在三年前就被我親手埋在了昆侖的斷崖下面,他的機械義肢隨著身體一起燒毀了,怎么可能在這里?除非……有人提前拿走了它,或者,它從來就不真正屬于他?
我強忍著劇痛,踉蹌著走近那截手臂。越靠近,越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波動——那是麒麟血和青銅科技融合后特有的頻率,只有守門人的血脈才能激活。
我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那冰冷的金屬表面。
嗡——
一瞬間,整條手臂劇烈震動,符咒一個一個亮起來,齒輪慢慢轉動,五指竟然自己張開,仿佛真的在迎接我。
緊接著,一段加密的數據流強行沖進我的腦海:
編號:x-12|權限等級:守門人·始祖級
警告:門不是封閉的東西,而是通道。每一次“守護”,其實都是一次“開啟”。你鎮壓的邪祟,都是從另一側被放過來的存在。
真相:守門人不是守門的人,而是鑰匙。
我渾身僵硬,冷汗直冒。
難道說,所謂的“守護”根本就是個騙局?我們世世代代以為自己在阻止災禍降臨人間,其實是在幫某個未知的存在打開通往這個世界的大門?
而石棺里的“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切,所以才說出那句話——“你以為你在守門?其實你一直在開門。”?
我猛地回頭,死死盯住石棺里的那個人。
他也正看著我,嘴角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這一次,不再是平靜,而是……認同。
仿佛在說:“你終于明白了。”
但就在我心神震蕩的時候,那截青銅手臂突然爆發出強烈的藍光,整條機械臂猛地彈起來,五指像鉤子一樣,直抓我的手腕!
我本能地向后躲,但速度比不上機關爆發的快,指尖已經被牢牢抓住。
劇痛傳來,好像有千萬根鋼針順著血管鉆進心臟。我的視線瞬間被藍色的代碼填滿,耳邊響起無數重疊的聲音——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在低聲說話:
“歡迎回來,真正的主人。”
“你是第一個成功觸發‘歸源協議’的守門人。”
“門,就要開了。”
我用盡全力想掙脫,卻發現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來,手掌對準了石棺上方懸浮的金塵冠冕。
一股無形的牽引力正在形成。
只要再往前一點,我就會親手把那頂象征繼承的冠冕戴在頭上——完成儀式,成為新的“門之鑰”。
但我知道,一旦戴上,我就不再是“我”。
我會變得和石棺里的人一樣——沒有感情,沒有意志,只剩下執行命令的空殼。
“不!”我嘶吼著,用牙齒狠狠咬破舌尖,劇痛讓我短暫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我猛地抽手,青銅手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硬生生被我扯斷了三根手指。
藍光熄滅。
數據流中斷。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右手掌心明顯多了一道青銅烙印,形狀竟然和族紋完全不一樣——那是一扇門的輪廓,兩邊盤繞著兩條龍蛇,嘴里銜著同一顆星核。
石棺里的“我”慢慢站起來,第一次開口,聲音和我完全一樣,卻又帶著千年沉淀的冷漠:
“你逃不掉的。既然觸發了歸源協議,你的基因序列已經被標記。下一次,你會睡著醒來,然后……自然地走完剩下的步驟。”
他說完,身形漸漸變淡,石棺慢慢合上,金塵冠冕化成流光,沉進棺材深處。
四周的廢墟里,風聲漸漸平息。
我獨自跪在殘破的符陣中央,左手滴著血,右手帶著烙印,面前是斷掉的青銅手臂,身后是沉默的石棺。
遠處,一道新的裂縫悄悄延伸,通向更深的地底。
而在那黑暗的盡頭,好像有什么東西,正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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