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峭壁像被巨斧劈開的屏障,直插云霄,把唯一的出路堵得嚴嚴實實。葉青云背著那口早已沒了油光的鑄鐵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山谷深處的山泉,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鞋底被碎石硌得生疼——這是他們被困在“死谷”的第七天,也是小米快要見底的第三天。
山谷里靜得可怕,沒有了往日的操練聲,也沒有了戰馬的嘶鳴,只剩下風穿過峭壁縫隙的“嗚嗚”聲,還有傷員偶爾傳來的微弱呻吟。原本兩百多人的隊伍,經過蠻族夜襲和突圍時的廝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還大多帶著傷。物資早在被圍困的第一天就被蠻族切斷,隨身攜帶的小米越煮越稀,現在一碗粥里,能看到的谷粒屈指可數,更多的是渾濁的湯水。
“葉兄弟,今天的水……還夠嗎?”一個受傷的老兵坐在山泉邊,手里捧著一個破碗,聲音沙啞。他的腿被蠻族的彎刀砍傷,化膿的傷口用布條裹著,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葉青云蹲下身,把木桶放進山泉里,清澈的泉水順著桶壁漫上來,卻映出他眼底的疲憊:“夠是夠,就是小米不多了,今天煮的粥,恐怕連半飽都填不飽。”
山泉是山谷里唯一的水源,也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蠻族似乎算準了這一點,只圍不攻,就等著他們把糧食耗盡,把泉水污染——前幾天,朱胖子在山泉下游發現了幾只死老鼠,顯然是蠻族故意扔進來的,還好發現得早,沒造成更大的麻煩。從那以后,劉定山就安排了專人守著山泉,只許在源頭打水,半點不敢馬虎。
葉青云提著裝滿水的木桶往回走,路過臨時搭建的“馬廄”時,腳步頓住了。曾經威風凜凜的戰馬,如今只剩下三匹,瘦得皮包骨頭,眼神里滿是疲憊和恐懼。幾個士兵正圍著一匹老馬,手里拿著磨得鋒利的匕首,臉上滿是不忍。老馬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輕輕蹭了蹭士兵的手,發出低低的嘶鳴,像在哀求。
“動手吧,再不吃肉,兄弟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一個士兵咬了咬牙,舉起匕首。老馬的嘶鳴聲戛然而止,鮮血順著地面流進泥土里,染紅了周圍的枯草。葉青云別過臉,心里一陣發酸——這些戰馬曾載著士兵沖鋒陷陣,如今卻成了大家果腹的食物,不是殘忍,是被逼到絕境的無奈。
回到伙房,葉青云把水倒進鑄鐵鍋,又從布包里倒出僅剩的小半袋小米。米粒里摻著不少沙土,他得一點點挑出來,不然煮進粥里,會硌得人牙疼。羅通提著長槍路過,看到鍋里的小米,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就這么點了?”
“是,將軍,最多還能煮兩頓。”葉青云低著頭,聲音有些發澀。
羅通氣得一腳踹在旁邊的石頭上,石頭滾進山谷,發出“轟隆隆”的回聲:“他娘的蠻族!還有那個內奸!要是讓老子抓住,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這些天,羅通幾次想帶著精銳突圍,都被馬金廣攔住——山谷兩側的峭壁上全是蠻族的弓箭手,硬沖只會白白送死。
馬金廣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張地圖,臉色凝重:“肖親王說了,再等兩天。朱福已經派人出去傳信,只要能聯系上附近的援軍,咱們就能里應外合,突破圍困。”
“等?再等下去,兄弟們都要餓死了!”羅通的聲音里滿是急躁,“昨天又有三個兄弟沒撐住,不是死于傷口感染,是餓的!”
葉青云默默地添著柴火,聽著兩位將軍的爭執,心里也沉甸甸的。他看到傷員們躺在干草上,嘴唇干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看到年輕的新兵把自己碗里僅有的幾粒米,分給受傷的戰友;看到劉定山背著藥箱,挨個給傷員換藥,自己卻兩天沒吃東西,嘴唇都泛著青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