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飛能說什么?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是從三十年后重生回來的吧?
總不能告訴她,上一世,就是因為他所謂的“打下一片天”,才害得她和女兒慘死,自己最終也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吧?
這些話,他說不出口。
說了,她也只會當自己是瘋了。
他只能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撫摸著林芊芊那張帶著怒氣和委屈的臉。
他的動作很輕,眼神里滿是疼惜。
“我可能是變了,”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但是,芊芊,我對你,對瀅瀅的愛,從來沒有變過。”
“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永遠不會有。”
林芊芊的身體微微一僵。
她看著沈耀飛眼中那份深沉得化不開的情意,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內心,復雜到了極點。
她愛沈耀飛。
這是毋庸置疑的。
她愛他當初的年輕氣盛,桀驁不馴,愛他骨子里那股誰也不服的狠勁。
可她也同樣愛著,他對她獨一無二的溫柔。
不然呢?
不然她一個在云龍會里憑著自己的拳頭和腦子,一步步拼殺上去的女人,怎么可能甘愿收斂起所有的爪牙,為一個男人生孩子?
可是現(xiàn)在……
現(xiàn)在這個男人,好像把她當初最愛的那股狠勁,全都丟掉了。
他變得……居家,溫和,甚至有些……平庸。
就在林芊芊心亂如麻的時候,沈耀飛卻順勢將她攬進了懷里。
這個擁抱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輕輕地蹭了蹭。
“你不知道吧……”
他絮絮叨叨地,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家事。
“瀅瀅……該上幼兒園了。”
“但是我這個當?shù)模裁炊紱]給她準備,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來上幼兒園還要提前那么久報名……”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幾分自責。
“我查過了,春田幼兒園,環(huán)境不錯,離這里也近。”
“就是學費貴了點,一學期要三萬二。”
林芊芊靠在他懷里,一動不動,默默地聽著。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油煙味,以及……熟悉的汗水的味道。
這味道,陌生又刺鼻,卻又讓她那顆煩躁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只聽見沈耀飛的聲音,繼續(xù)在她頭頂響起。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在努力地攢了。”
“明天,應該就夠了。”
她猛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眼神里帶著一種看瘋子似的難以置信。
“三萬二?”她的聲音都變了調,“這種小錢,現(xiàn)在居然還要靠你去攢?!”
在她的世界里,三萬二,或許還不夠她買一把順手的匕首。
可現(xiàn)在,這個曾經一擲千金,從不把錢當錢看的男人,竟然為了這區(qū)區(qū)三萬塊,要去夜市里揮汗如雨地攤煎餅?
林芊芊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她一想到自己,云龍會里殺伐果斷的“芊姐”,要跟著這個男人去賣手抓餅,就感覺眼前一陣發(fā)黑。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荒謬感。
“沈耀飛,你告訴我。”
她的目光,再一次像刀子一樣刮過這間破屋的每一寸。
“你覺得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能給瀅瀅什么?”
“一個家徒四壁的未來嗎?”
“還是讓她跟著你,從小就聞著油煙味,看著你對人點頭哈腰地賣煎餅果子?”
“這樣的生活對瀅瀅來說,太苦了!”&-->>lt;br>沈耀飛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我是在努力掙錢。”
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堅定。
“我會給瀅瀅最好的生活,我保證。”
“而且我敢肯定,比起以前那些我們一年到頭見不到幾面的日子,她更希望我們能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都陪在她身邊。”
林芊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氣得直接笑出了聲,只是那笑聲里全是冰冷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