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知府衙門的后堂,氣氛壓抑。
吳德才一身寬松的常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貼在背上難受得緊,手里盤得油光锃亮的核桃也不轉了,被死死攥在手心里,咯得生疼。
他對面坐著的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個穿著灰布長衫,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
但這男人腰間掛著的不起眼的鐵牌,卻讓吳德才連大氣都不敢喘。
那是京城那位大人的信物。
“吳大人,”灰衣人放下了茶盞,聲音平得像條直線,“主子對你這次的安排,很不滿意?!?
吳德才臉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連忙欠身:“特使明鑒!這……這也不是下官能左右的啊。”
“誰知道那二皇子發什么瘋,非要自己建庫,還要把東西拉到鬼氣森森的槐園去……”
“槐園?”灰衣人抬起眼皮,眼神里沒什么情緒,卻冷得掉渣,“那是死地,只有一座橋進出?!?
“若是真讓他把東西在那里扎了根,再加上他手里那塊‘如朕親臨’的金牌,往后這批貨想運出來,難如登天?!?
“是是是,下官也愁這事兒呢。”吳德才擦著額頭的汗。
“不用愁了。”灰衣人站起身,理了理袖口,“主子的意思是,既然他要把東西放進鬼屋,那就讓那地方真鬧鬼。”
吳德才一愣:“特使的意思是……”
“今晚子時,一場大火,外加一伙‘流寇’?!被乙氯丝粗巴鉂u沉的夜色,“槐園偏僻,走水了也沒人救,我們趁亂把東西運走?!?
“至于那位二殿下……若是運氣不好死在流寇刀下,那也是他命薄,怨不得旁人?!?
吳德才心里咯噔一下。
這是要……殺皇子?
雖然之前也有過這種預案,但真到了這步田地,他這心里還是直打鼓。
這要是萬一沒弄死,或者走漏了風聲,他這九族都不夠砍的。
“怎么?吳大人怕了?”
“不不不!下官唯主子馬首是瞻!”吳德才一咬牙,橫豎都是個死,跟著主子干還能搏個從龍之功,“只是那槐園確實邪乎,下官怕一般的弟兄……”
“這次不用你的人?!被乙氯死淅浯驍啵?
“我帶了一隊死士,都是見過血的。只要你把橋頭的路守好,別讓閑雜人等靠近壞了事就行?!?
吳德才長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讓他的人動手,這鍋就甩不到他頭上。
“下官這就去安排!保證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
風起了。
傍晚的風卷著塵土,吹過了揚州的大街小巷,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槐園里,昭昭正蹲在后院的一叢狗尾巴草前面,小手里拿著個灑水壺,有一搭沒一搭地澆著水。
小丫頭看上去在發呆,其實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耳朵豎得直直的。
風里傳來了很多聲音。
快傳快傳!那邊的柳樹大嬸說了,有一群穿著黑衣服的壞蛋正在往這邊摸呢!
哎呀,好兇哦!身上全是鐵銹味和火油味!
他們說要燒了咱們!還要把這里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