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被“格式化”的盛世記憶碎片中脫離,仿佛將靈魂從冰冷的死水中打撈出來。重回那條閃爍不定的法則路徑,周遭扭曲的光影和能量亂流,反而帶來一絲詭異的“真實感”。方才所見的那場無聲的文明湮滅,其殘酷與冰冷,遠超任何血肉橫飛的戰場。
路徑的震顫愈發劇烈,顯然無法久留。
“這邊!”嫣然強忍著精神上的沖擊,星塵指引著另一個相對穩定的方向。她的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不僅僅是力量消耗,更是認知被顛覆帶來的精神重負。
我無暇多,立刻催動力量,帶著眾人沖向新的路徑。身后,原先那條路徑在幾聲不堪重負的嗡鳴后,如同斷裂的琴弦般寸寸瓦解,消散在斑斕的法則亂流之中,連帶其中可能封存的其他記憶,也一同歸于虛無。
新的路徑相對穩定,但兩側懸浮的記憶氣泡卻顯得格外“活躍”。它們不再安靜漂浮,而是如同被驚擾的蜂群,微微震顫著,表面流光急速閃爍,散發出或悲傷、或憤怒、或絕望的混亂意念碎片。這些低語般的意念直接作用于意識,試圖鉆入腦海,攪亂心神。
“它們在……‘哭泣’?”嫣然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盡管這毫無作用。她的感知能力在這里變成了雙刃劍,讓她能更清晰地接收到這些跨越了萬古時空的悲鳴。
我凝神戒備,燭龍之眼掃過這些躁動的記憶氣泡。它們大小不一,有的僅如拳頭,內部封存著某個生靈臨終前最后的恐懼畫面;有的則大如房屋,展現著某個城市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后片刻安寧。共同點是,它們的“結尾”都呈現出那種被強行抹除、歸于“灰白”的扭曲狀態,像是被粗暴撕毀的史書殘頁。
“收集它們,”我沉聲道,聲音因抵抗那些混亂低語而有些沙啞,“這些碎片里,或許有更多關于‘格式化’的線索。”
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主動去感知這些文明與個體臨終前的絕望,如同親手觸摸尚未愈合的宇宙傷疤。但我們沒有選擇。
我分出一縷極其細微的神念,如同探針,小心翼翼地接觸一個散發著強烈不甘情緒的小型碎片。
碎片一(某個實驗室場景):一位身穿白袍、頭生晶角的研究者,正對著一個復雜的能量模型發出狂熱的呼喊:“……我們觸及了根源!看啊,這穩定的結構,這完美的循環!這才是宇宙應有的……”話音未落,實驗室的墻壁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黑暗涌入,將他連同他的模型一起化為灰白。
碎片二(森林中的祭祀):一群身披獸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靈正在舉行古老的儀式,溝通著山川草木之靈。天空裂開,黑暗降下,蓬勃的自然生機瞬間枯萎,連同那些生靈虔誠的信仰,一同被抹除。
碎片三(星際艦隊):龐大的銀色艦船群正在跨越星門,進行一場盛大的殖民遠征。星門的光芒驟然被黑暗污染,艦隊如同陷入粘稠的瀝青,連同其中的億萬生命與雄心壯志,被無聲無息地“擦除”。
每一個碎片,都講述著一個文明、一個族群、一個個體在抵達某個巔峰,或觸摸到某種“邊界”時,被無情“重置”的結局。它們并非因為墮落或戰爭而消亡,而是像程序運行中遇到了無法理解的“錯誤”,被管理員直接“結束進程”。
“它們……像是在清理‘錯誤代碼’……”嫣然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接收到的信息比我更雜亂,也更感性,“所有走向某種特定方向,或者觸及某種‘禁忌知識’的文明,都被標記,然后……刪除?”
這個推測與之前的判斷吻合。古神及其背后的存在,像是一個冷酷的宇宙程序管理員,執行著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凈化”標準。
就在我們被這海量的絕望信息沖擊得心神搖曳之際,一直靜靜懸浮的雪兒的光繭,再次產生了反應。
似乎是感應到了這些記憶碎片中蘊含的“扭曲”與“不公”,那純凈的白金色光輝自主彌漫開來,如同溫暖的潮水,輕柔地拂過我們正在接觸的幾個記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