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路,終于不再是無限延伸。
前方的混沌色彩開始變得稀薄,一種久違的、屬于“現實”宇宙的微弱波動,如同隔著厚重幕布傳來的聲響,開始隱隱約約地滲透進來。這本該是令人振奮的征兆,意味著我們即將脫離這該死的法則亂流,回到熟悉的世界。
但伴隨這波動而來的,并非安寧,而是一種……粘稠的窒息感。
就好像整個宇宙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嫣然周身的星塵變得異常活躍,不再是穩定的指引,而是瘋狂地閃爍、旋轉,勾勒出的畫面碎片充滿了扭曲與不祥。她緊閉著雙眼,眉頭緊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仿佛正在承受著遠超負荷的信息沖擊。
“前面……不對……”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帶著生理性的不適,“現實……被‘涂抹’了……好多‘可能性’……都指向……毀滅……”
我的心沉了下去。加速催動力量,混沌色的光芒如同利刃,撕開最后一片濃稠的混亂色彩。
然后,我們“看”到了。
不是記憶中的那片星空,不是熟悉的云頂天宮坐標點應有的景象。
眼前,是一片無法用語準確形容的……“污染區”。
仿佛有人將濃稠的、活著的墨汁潑灑在了宇宙的畫布上。一種深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暗物質,如同擁有生命的菌毯般,在視野所及的星空間蔓延、蠕動。它們覆蓋在星球殘骸上,纏繞在破碎的星環間,甚至將遙遠星云散發出的光芒都扭曲、吞噬。
這片黑暗并非純粹的虛無,其表面不斷浮現出短暫的、病態的磷光,勾勒出類似血管或神經網絡的詭異紋路,時而收縮,時而膨脹,仿佛在呼吸。一種低沉的、仿佛億萬只蟲豸啃噬物質的嗡嗡聲,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帶來難以喻的煩躁與惡心感。
現實的法則在這里變得極其脆弱且怪異。空間的結構像是被隨意拉扯的橡膠,光線以不可能的弧度彎曲,偶爾甚至能看到一些區域的物理常數在短暫地、劇烈地波動,導致物質瞬間崩解又詭異重組。
這根本不是戰爭造成的破壞痕跡!這是一種……侵蝕!一種從根本上、從規則層面上對現實宇宙的覆蓋與改寫!
“這就是……阿紫說的……‘他們在吞噬’?”嫣然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音,她指向那片蠕動的黑暗,“那些東西……在吃掉‘現實’本身!”
我死死盯著那片不斷擴張的黑暗疆域,試圖找到云頂天宮的蹤跡。憑借對坐標的模糊感應和對阿紫呼喚來源的追溯,我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那片黑暗區域相對核心的一個位置。
在那里,黑暗物質的濃度高得驚人,幾乎凝聚成了實質。但在那近乎絕對的黑暗中心,一點極其微弱的、熟悉的碧綠色光芒,如同暴風雨中最后一座燈塔,頑強地閃爍著,抵御著周圍無盡的侵蝕。那光芒周圍,隱約能感知到一層搖搖欲墜的、布滿了裂痕的能量屏障。
云頂天宮!它還在!但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被周圍的黑暗徹底吞沒!
阿紫和君君,他們就在那點微光之后!
“我們到了。”我沉聲道,聲音因緊繃而有些沙啞。
沒有歡呼,沒有激動,只有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憤怒與無力的寒意。家園近在咫尺,卻已面目全非,被籠罩在如此恐怖的陰霾之下。
我嘗試將感知延伸過去,想要更清楚地了解那里的情況。但當我的意念觸碰到那片黑暗物質的邊緣時,一股強烈至極的排斥與污染感瞬間反饋回來!
那黑暗并非單純的防御或攻擊性能量,它更像是一種……活著的、具有特定意志的“規則”。它排斥一切不符合其內在邏輯的存在,并試圖將其強行“轉化”、“覆蓋”!我的意念僅僅接觸片刻,就感覺像是伸進了濃硫酸,傳來被腐蝕、被同化的刺痛感,甚至隱約聽到了與之前碎片中相似的、充滿了扭曲秩序的瘋狂低語!
我猛地收回感知,心有余悸。
這黑暗,與裂隙另一端那非人的秩序結構,與碎片中“重塑世界”的低語,絕對同出一源!古神,或者它們背后的存在,正在用這種力量,強行將這片星域“改造”成它們想要的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