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帝看著臺下這個年輕的臣子,看著他眼中那份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心中百感交集,有震撼,有欣慰,更有深深的擔憂與痛惜。
他知道,李鈺此舉,是為了替他解圍,不讓他這個皇帝難做。
“好!好!好一個李鈺!好一個武襄伯!”-->>皇帝連說三個好字,“朕,準奏!”
金口一開,此事便成定局。
李鈺再次躬身:“臣,領旨謝恩!”
他直起身,不再看那些跪地的官員,轉身,大步向著殿外走去。
陽光從殿門外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背影,竟有幾分悲壯,也有幾分輝煌。
……
去草原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不過走之前,李鈺還需要做一些準備,他一個人是不可能防疫的,還需要醫療團隊。
皇帝對于李鈺的要求一應滿足。
抽調宮中御醫,也在民間招募,報酬豐厚。
可惜響應者寥寥無幾,偶爾有幾個膽大或為利所驅的郎中前來詢問。
但一聽說是要深入瘟疫橫行的草原,個個都嚇得面如土色,連連擺手,逃也似的離開。
瘟疫,在這個時代,就是死亡的代名詞,再多的錢財,也得有命花才行。
府中負責此事的管事愁眉不展,向李鈺匯報時,語氣充滿了無奈。
李鈺雖早有預料,但心中也不禁沉重。
若無精通醫道之人相助,僅憑他那些超越時代的防疫理念,也難以落到實處。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門房來報,府外有一位自稱“河南張御景”的老者求見。
“張御景?”李鈺還沒什么反應,夏文瑾卻猛地站了起來。
“是為我治過病的張神醫,沒有想到他也來京城了。”
李鈺一聽是神醫,急忙親自去迎接。
便見一位身著青色長衫、精神矍鑠的老者,正背著一個古樸的藥箱,靜立于門前,氣度從容。
“可是張神醫當面?晚輩李鈺,久仰大名!快請進!”李鈺熱情地拱手相迎。
張御景微微一笑,還禮道:“武襄伯客氣了,神醫二字萬不敢當,老朽不過一介行走方脈的郎中罷了。冒昧來訪,還望伯爺勿怪。”
將張御景請入花廳,奉上香茗后。
張御景直接說明來意“老朽今日前來,是看到了官府的告示。”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鈺,“伯爺當真要親往草原,應對那場大疫?”
李鈺神色一正,點頭道:“是。圣命已下,我非親去不可。”
張御景點了點頭,隨即嘆道:“老朽行醫數十載,足跡遍布大江南北,見過的瘟疫不下十數次。
每一次,都是尸橫遍野,十室九空……
聽聞草原此次疫情兇猛,伯爺可知,此去意味著什么?”
“九死一生。”李鈺平靜地回答,“甚至,十死無生。”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去?”
張御景追問,目光如炬,仿佛要看清李鈺的內心,“朝堂之事,老朽略有耳聞。伯爺大可借故推脫,陛下亦會保全于你。”
李鈺搖頭,“若因懼怕死亡,便對萬千生靈的苦難視而不見,李某做不到。
戰場之上,我殺人是為保家衛國。
如今面對瘟疫,我若退縮,與見死不救何異?
況且,瘟疫無情,它不會分辨草原還是大景,若任其蔓延,遲早會波及我朝百姓。
于公于私,李某都必須去。”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與自嘲:“只是,如今招募醫者,應者寥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張御景站起身,對著李鈺,鄭重地長揖一禮。
李鈺嚇了一跳,連忙起身避讓:“神醫這是何故?折煞晚輩了!”
張御景直起身,笑道:“武襄伯心懷蒼生,不畏生死,老朽佩服!
若伯爺不棄,老朽愿毛遂自薦,隨伯爺同往草原,略盡綿薄之力!”
李鈺聞,又驚又喜,“神醫,你說的是真的?”
張御景點頭“自然是真,醫者父母心,見到病患,豈有因地域、種族、險惡而退縮之理?
老朽鉆研醫術一生,所為者,不過是‘救人’二字。
草原牧民,亦是人子、人父、人夫,他們正在承受苦難,若因懼怕而袖手旁觀,老朽畢生所學,還有何意義?
這把老骨頭,若能在那瘟疫之地多救幾人,便是死在草原,亦是死得其所,無愧于醫者之名!”
李鈺頓時肅然起敬,別看他話說得漂亮,但去草原是被逼迫的,張御景卻是自愿。
他鄭重地回了一個大禮“神醫高義,李某代萬千生靈,謝過神醫!
此行艱險,能得神醫相助,實乃萬幸!請受李鈺一拜!”
有此神醫同行,李鈺對于防疫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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