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改，給你。”
紅霞關(guān)城墻上。
吳老四偷偷往虛弱無力地劉改手里塞了樣東西，完事后還小心翼翼地環(huán)視了一圈。
“這是……”
劉改下意識看了眼手里的東西，發(fā)現(xiàn)是個黑乎乎硬邦邦只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團子。
“黑面團子，清理糧庫時從地上收集來面渣做的。”
確認四周無人后，他才壓低聲音回答道。
不怪他如此謹小慎微，如今城里都已經(jīng)斷糧，人人都跟個餓死鬼一樣。
若是發(fā)現(xiàn)誰手里有吃的，指不定會瘋狂上前搶奪，想攔都攔不住。
自從上回主動向郭統(tǒng)領(lǐng)告密后，原本還是一介小卒的他都提拔為了隊長，并且還替換了原來看守糧庫的王六他哥。
不久前實在過于饑餓的關(guān)系，吳老四都忍不住在空蕩蕩的糧庫內(nèi)收集起與泥土混雜的面渣。
最終用這些混合泥土的面渣烤出了十來個黑面團子。
他吃了兩個，留了一個，其余的都分了出去。
“多謝四哥，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聽手里黑乎乎的玩意是黑面團子，劉改頓時激動地表達感謝后便要塞入嘴里。
“等等，吃慢點，這玩意太硬了，小心把牙給磕壞了。”
吳老四見狀連忙伸手阻攔。
這玩意有多硬多難吃他比誰都要清楚。
不開玩笑的說和石頭沒什么兩樣。
“啊？那這玩意該怎么吃啊？”
劉改緊握了下手里的黑面團子，如同吳老四所，這玩意確實硬得和石頭一樣。
“要么砸碎了來吃，要么用水泡軟了吃，這玩意也就表殼硬，內(nèi)里還是軟的。”
吳老四連忙說明了吃法。
“我知道了。”
劉改二話不說便拿出插在腰間的匕首，旋即刀柄底部狠狠砸碎了黑面團，然后立刻將砸碎的黑團全部塞進嘴里，最后取下腰間水囊灌了一口。
嘎吱嘎吱——
咀嚼的時候，明顯能聽到牙齒與硬物碰撞的聲響。
而劉改的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扭曲，但還是強忍著沒有吐出，一直咀嚼到吞咽為止。
“你還好吧？”
吳老四見狀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部，看到他難受的模樣都不禁嘆了口氣。
若非實在沒吃的了，他們也不至于淪落到吃土的境地。
眼下關(guān)內(nèi)能吃的都吃完了，即便連老鼠蟲子都沒放過，甚至有人連皮甲皮靴都拿來燉著吃掉。
要不是有統(tǒng)領(lǐng)強力約束，餓得紅眼的他們都要吃人了。
反正叛軍每每攻城都會留下不少尸體。
“好多了，好多了。”
好不容易吞服下面團后，劉改頓時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雖然這東西確實又硬又難吃，但頂餓也是真頂餓。
吞下面團后，他都感覺自己恢復了些許精神力氣，不再有力都使不上來。
“再堅持個一兩天吧，將軍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吳老四看向遠處，城墻上到處都是東倒西歪萎靡不振的守軍們。
他們能堅持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投降，說到底也是得知了將軍如今正趕來的路上。
郭韶郭統(tǒng)領(lǐng)可能無法相信，但將軍派來的斥候卻是能相信的。
“我也想堅持，可我們現(xiàn)在都這樣了，能不能堅持下去都已經(jīng)很難說了。”
劉改聞苦笑道。
在能吃飽飯的情況下，就算京城叛軍玩命攻城他們都能堅守下來。
可吃不飽飯還要忍饑挨餓，身體力氣都沒了，還拿什么來抵抗啊？
咚咚咚——
孰料話音剛落。
城外叛軍的營地忽然響起了擂鼓聲。
下一刻。
無數(shù)士卒從營地大門蜂擁而出，很快便擺好了陣型呈現(xiàn)出一副隨時進攻的架勢。
“怎么回事？叛軍瘋了？”
吳老四神色驟變，同時抬頭看了眼臨近傍晚的天色。
在他印象里，叛軍攻城都是有規(guī)律的。
基本上中午發(fā)起攻城，猛攻幾輪拿不下后便果斷收兵，通常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是下午。
這意味著叛軍每天只會固定攻一次城。
偏偏現(xiàn)在叛軍卻一反常態(tài)，收兵不久后又再次準備攻城，實在是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
嗚嗚嗚！
伴隨著城墻上的號角響起。
守城的士卒們紛紛艱難地爬起身來，臉上都透露出麻木與些許絕望地看著城外的叛軍。
又來？
他們是真沒多少力氣抵抗了！
“四哥，小心！”
突然，劉改猛地把吳老四拽倒一旁，緊接著便看到漫天箭雨朝城墻守軍射了過來。
通過箭雨壓制得守衛(wèi)們無法露頭，準備就緒的叛軍立刻抬著攻城梯怒吼著殺向了城墻。
“守住！一定要守住！將軍馬上要來了！”
拽倒在地險而又險躲開箭雨的吳老四一時間人都有些懵，耳邊似乎隱隱聽到城樓方向傳來了郭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
只是沒時間來得及多想，劉改已經(jīng)把他拉起身來，同時把他脫手掉落的長矛塞了回去。
“四哥，別愣著了，敵人要爬上起來了！”
叛軍出其不意的二次攻城讓紅霞關(guān)守軍一時間都亂了陣腳。
沒過多久甚至都有叛軍爬上了城墻。
“殺！”
一矛將試圖登上城墻的叛軍士卒捅了下去后，吳老四都已經(jīng)疲憊不堪。
當他望向其他地方的時候，愕然發(fā)現(xiàn)登上城墻的叛軍都愈來愈多，并且打得守軍開始節(jié)節(jié)敗退。
紅霞關(guān)要完了？
餓著肚子怎么可能有力氣打仗，守軍眼下打不過叛軍也實屬正常。
“四哥，我們好像要頂不住了，要不要趁機逃了？”
劉改同樣見勢不妙偷偷摸摸和吳老四說道。
“逃？”
吳老四眼神迷茫地喃喃著，很快眼神又重新恢復了清明以及一抹狠厲。
“不，我們不能逃，別忘了將軍要來了，即便逃了或者降了，到時候我們都難逃一死！不如和敵人直接拼了，只要成功守住，上面是不會忘了我們的功勞！”
“四哥你？”
劉改滿是驚愕地看著發(fā)狠的吳老四，仿佛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我這條命是四哥的，沒有你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猶豫片刻，劉改深吸口氣下定了決心。
他從來都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自己來到紅霞關(guān)當兵后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吳老四的護佑才安穩(wěn)活到現(xiàn)在。
更別說在沒有吃的情況下，他依舊能擠出點吃的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