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來歷三百五十年，正月初一。

清晨，阿泠將翠兒送到了最近的鎮(zhèn)上，臨走時囑托，讓她有事可隨時喚他。

“該如何喚您？”

翠兒疑惑問道，她甚至都不知道阿泠是如何出現(xiàn)，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此處的。

她起初以為一切都是意外，直到從其口中得到“仙”這個字眼。

凡人家的姑娘當(dāng)然不懂這個字的含義，就連阿泠自己也不懂太深。

這是他從劉慕口中得來的詞匯，其本意為“神仙”。

但碰到笑臉面具吳究，以及親自去了那片疑似“神國”的混沌空間后，阿泠心里對“神”這種稱呼，有種莫名地排斥。

既然他現(xiàn)在――事實上是未來的他掌握了大部分「歲月」，成為其化身，按道理來說，也與神靈無異。

那畢竟是天道，是世界運行的法則，能夠掌握并成為化身，不是神又是什么？

雖說事實如此，他依然覺得“仙”這個字似乎更讓他好受一些，不用與妄圖成神的吳究、混沌空間里的貪婪之物混為一談。

仙。

以他“通曉”的天賦，粗略理解為，一種超脫世俗之外的生靈。

仙于神之后，聽上去，卻顯得更為逍遙。

“便以仙喚我，我可知曉。”阿泠如是說。

翠兒這便理解為，“仙”乃是一種神靈的稱謂，眼前這位異瞳少年，果真是神靈。

她恭敬地想要行禮，為其獻(xiàn)上虔誠，卻被阿泠揮手制止。

“仙，不拜神像？”

“不必，喚我就好。”

阿泠將她身子扶正，也沒有解釋仙神之間有何不同，這是一兩句話說不清的。

翠兒點頭，這便聽阿泠的去往客棧，在這里待上幾天，等馬車行上工了，再租車去回家鄉(xiāng)祭拜亡母，安葬亡父。

走了兩步，她忽然想起來，世上神靈都有信眾，想必他也不例外。

剛想回頭請教“仙神”，該如何報答，哪里朝拜，信眾何處，實在不行，自己便去往他的“神國”，也懶得孤身一人在這甫來。

翠兒沒想到，這一回頭，早就看不見阿泠的影子了。

“你去哪兒了？”

長孫璃坐起身來，她似乎已經(jīng)在靈醫(yī)司內(nèi)，阿泠的房間內(nèi)等了許久了，面色有些焦急。

阿泠一陣默然，主魂和劍鬼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感覺，但刀鬼一下就點穿了自己的心思。

歡喜。

他正編著自己昨夜去了何處，卻發(fā)現(xiàn)自己床上躺著劉慕。

還不止。

劉慕身旁熟睡著虎妮子和靈貓肥西，床榻旁邊還站著白茉兒，甚至連自己老李師父也在。

推門進(jìn)去的阿泠，只顧著瞧長孫璃，這第二眼才看見屋內(nèi)居然這么多人。

“哥哥！”

虎妮子揉了揉眼，見著阿泠，二話不說就大叫一聲，從床上爬起來就鉆進(jìn)他懷里。

阿泠低頭安撫小丫頭，心里暖意橫生。

原來自己還是有人在乎的，還是滿滿一屋子。

這一瞬間，他幾乎就想開口，把一切都說出來。

他想告訴與自己親近的這些人，他于已毀于一旦的未來歲月之中經(jīng)歷了什么，未來的自己又重鑄了世間...

阿泠想把這一切都開口告訴他們，話到了嘴邊，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想起師父說的“不可說”。

“它們在聽，它們在看，它們無處不在。”

這里的它們意指神靈，抑或是面具生靈，又或是兩者皆是。

千萬語終究于喉間散去，化作一句“恭賀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