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鬼和劍鬼也如同主魂一般躺在草地上,肆意生長的野草將他們的身影一并融入。草地正中央的那棵無名之樹上,如玉般白潔的光亮、鮮血般妖異的赤紅、星空般深邃的幽藍同時照耀在三魂身上,交相輝映。
轟隆――
天空中突然劃過的閃電重新照亮了廢墟之上的人堆,也照亮了從人堆里揮灑出的鮮血。
阿泠雙手緊握刀劍從人堆里沖出,他在空中踢開死死抱住自己的劉叔,又揮劍斬斷鉆進自己身上的絲線。他的眼皮重新長了出來,身上四肢被咬掉的地方也開始生出嫩肉,落地之時,他被咬掉的腳掌也長了出來,穩穩地支撐著他。
未站定,他一蹬雙腿,徑直沖向虎妮子。她是在場唯一還能被感知到靈魂的人,這么多村民里,只有她還算是“活著”。
只不過虎妮的肉身仍然受到詭異絲線的操控,她被阿泠抱住之時,那些絲線立刻扭曲起來。它們從虎妮子的皮膚下鉆出,渴望著阿泠的血肉與靈蘊。
他一手抱住虎妮,另一只手上火光乍現。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此刻靈蘊再次回到了充沛狀態,雖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重新“活過來”的,但既然現在有了第二次機會,那就要抓住它,先把虎妮子救出去。
阿泠一把抓住虎妮身上的所有絲線,詫異地發現自己就這么一扯,就輕松把絲線扯出一大部分。
輕松得很不正常,他心里一驚,似乎這一次自己醒來過后,自己的狀態好像不太一樣了。接著他就發現,扯掉絲線的時候自己下意識用上了靈蘊加持,而這股靈蘊卻跟自己平時所用的有所不同。
他心里燃起了希望,再次將魂海里的靈蘊調出一部分,卻發現跟平常并沒有什么不同。
“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道,自己分明清楚地感覺到,清除虎妮子身上絲線的時候,自己明明用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靈蘊。
周圍的村民再次朝他和虎妮子圍了過來,阿泠轉頭望了一眼歸雁山的方向,原本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籠罩山間的紫霧所熄滅。此刻的他魂海充盈,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有自信能夠穿過蠱霧,就算靈蘊不敵蠱霧,這具能夠自我恢復的肉身或許能夠讓他硬生生扛過去。
他莫名覺得,哪怕被蠱毒侵蝕成白骨,肉身也能夠恢復如初。
阿泠沒有思考這是為什么,或許是魂海內發生的異象讓他有了這種自信。此時也容不得他仔細思考,他現在只想把懷中掙扎的虎妞帶出去,把這唯一的活人帶出去。
無論是主魂,亦或劍鬼刀鬼,他們都開始慢慢接受村民們已經死去的事實。肉身未泯,但失去了靈魂,又如何稱那些被操縱的肉體為生靈?
身為主魂的阿泠之所以頭也不回地抱著虎妮離去,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內心依然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旁人不清楚,但作為同源靈魂的刀鬼與劍鬼很清楚,所以雙魂一直保持著沉默,任由肉身疾馳于山林之間。
懷中的虎妮子身上還殘余著部分絲線,它們不斷地從她身上掙扎出來,深深扎進阿泠的肉身里。
但阿泠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顧著向前狂奔。
他的魂海內,那棵樹苗之上的三顆光球都散發著陣陣光亮。他的肉身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種影響,那些絲線扎破皮膚,卻絲毫不能再進一步,之后莫名其妙地消散在他體內。
再次來到封鎖道路的紫霧前,阿泠伸出火焰升騰的手,扎在他身上的絲線瞬間開始痛苦地在火中扭動,而后被他全部一把扯出。他的血全部濺射到虎妮子身上、臉上,甚至是她長得極大的嘴里。
阿泠的魂海內,三顆光球依然光芒大綻,以正當中那顆潔白如玉的光團更甚。他立即調動魂海內的靈蘊,抓住虎妮身上的絲線,意圖將絲線的根連根拔起。
此刻在他眼中,能夠清晰地看到虎妮身上的情況――透過皮膚,他能看到骨骼,也能看到經脈,更能清楚地看見那些絲線。順藤摸瓜,他終于找到了絲線的“根”。
它們緊緊纏繞在虎妮子的魂海之外,卻沒有扎在魂海里邊,汲取她的靈蘊。
他一咬牙,猛地拉住絲線一扯,就將這些絲線連根拔起。
隨著絲線被拔除,虎妮的面色也漸漸恢復過來,但她卻沒有清醒,直接癱軟在阿泠懷里。他將絲線拋入蠱霧之中,抱著虎妞在山上沿著紫霧奔跑,心中只希望能夠找到紫霧的缺口,好讓他能夠帶著虎妮出去。
“至少讓我帶她出去...”
他直直奔向山頂,靈蘊不斷灌向雙腿。此刻阿泠的速度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像一支離弓之矢,不到片刻就到了山頂。
站在山頂,阿泠大口喘息,他的雙腿已經超出了肉身的負荷,不斷地滲出血來。他無暇顧及雙腿,翻身躍到身邊的樹頂。只是環視了一圈,他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整個歸雁村和歸雁山,已經被紫霧包圍了起來。
不僅如此,天上的“紫云”還在不斷地墜落,讓地上的霧氣愈來愈濃。
他想呼喊師父,卻看到天上電光之中,隱約有兩股令人心驚的氣息在碰撞。阿泠抿嘴,打消了這個想法,他想,也是正因為師父,歸雁村才不至于被紫霧瞬間淹沒。
師父已經幫助自己太多了,他正在跟神使交戰,能做到這些已經說明了他有多么強大。反觀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視線落到歸雁村里,村中已經火光四起,不斷地有雷電擊落到村內,不知點燃了多少屋頂。
就在此時,一雙僵硬且無比冰涼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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