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甲,在山城開了家半死不活的鋪子,沒掛招牌,就一扇鐵皮門。
熟人上門都管我這兒叫老趙雜貨鋪。
說是雜貨鋪,其實狗屁雜貨都沒有。
我這兒就三樣東西:收貨、瞧貨、出貨。
說白了,就是個小倒爺,倒騰點見不得光的東西。
我這人沒什么大本事,但眼力還算過得去,加上嘴巴嚴,所以在道上還算有幾個朋友,勉強糊口。
我這行當,行話叫吃鐵。
啥是鐵貨?
就是從地里頭刨出來的玩意兒。
鐵疙瘩、銅疙瘩、陶罐子,運氣好還能碰上點金銀玉器。
這玩意兒來路不正,跟傳世的(家里祖傳的)不一樣,風險大,但利潤也高得嚇人。
我干這行七八年了,從一個毛頭小子混成了別人口中的甲哥,其實我自己知道,我就是個走了狗屎運的二道販子。
真正厲害的,是那些掌眼的,支鍋的,人家那才叫真本事。
我師父,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姓劉,人稱劉半尺。
為啥叫劉半尺?
因為他使一把短柄的洛陽鏟,比常規的短了半尺。
他說這叫一寸短一寸險,干他們這行的,離活兒越近,就離閻王爺越近。
所以,不出所料,劉半尺,在一個暴雨夜里頭栽了。
不是栽在斗里,是栽在了人心上。
他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我,另一個叫猴子。
猴子手腳麻利,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可惜心術不正。
那天晚上,師父帶我們去踩盤子,看上了一個漢代的小墓。
本來計劃得好好的,結果猴子臨時變卦,嫌利小,想獨吞,跟師父動了手。
我趕到的時候,師父已經躺在泥水里,胸口上插著一把他自己的半尺鏟。
猴子不見了蹤影。
從那以后,我再沒下過地。
我怕,不是怕墓里有什么粽子(僵尸),是怕外頭的人。
人心比鬼惡。
我在山城盤下這個小鋪子,就是想圖個安穩。
我給自己立了規矩,只收貨,不支鍋,只看貨,不問路。
就是靠著以前積攢下來的一點人脈,幫人鑒定鑒定東西,或者從一些土耗子(剛入行的小盜墓賊)手里收點零碎,再轉手賣給那些大老板。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不好不壞。
直到那天,一個老熟人找上了我。
來的人叫劉疤子,以前在道上混的,左邊眉骨上有一道蜈蚣似的刀疤,據說是年輕時跟人搶地盤留下的。
這人是個滾刀肉。
他以前也下過地,但技術不行,差點折在里面。
后來就改行做了中人,專門牽線搭橋,賺點介紹費。
那天下午,天陰沉沉的,鋪子里光線很暗。
劉疤子推門進來,帶進來一股子汗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