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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壹宵微微壹怔，但很快便笑了，眉眼柔和，垂手將剩余的花也都還給了蘇洄。
「謝謝。」他將蘇洄攬入懷中，抱了好壹會兒，才低頭對蘇洄說，「不過摘的我都喜歡，都很好看。」
蘇汩左手握著壹小把花，右手抓著寧壹宵灰色沖鋒衣的衣擺，心跳得緩慢而沉重。
他沒有說話，但乖順地將臉埋在寧壹宵的肩窩。
他們站在約定過的這片異國之地，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壹片草叢中相互依偎，卻感受到平靜的力量。
但蘇洄不愿意寧壹宵開車，害怕他會受到過去的影響。
他知道傷害寧壹宵的「過去」有許多關(guān)于自己，愧疚感如上漲的潮水，壹點點壓迫著他的神經(jīng)。
但他并沒有因這些而陷入沉默，相反，他試著和寧壹宵溝通。
「我們要去的酒店是不是很近？」
寧壹宵嗯了壹聲，「開車十五分鐘，很快就到。」
蘇洄頓了頓，小聲詢問，「酒店…可不可以派車接我們？」
寧壹宵壹下子就明白，知道蘇洄不愿自己開車，如果是平時，他或許還會因為自尊心執(zhí)拗壹下，但他現(xiàn)在不想讓蘇洄為他擔(dān)憂，因而只掙扎了壹小會兒。
「好吧。」
酒店的服務(wù)很貼心，在接到寧壹宵電話之后，不到二十分鐘就趕到這里，接到兩人，還順便幫他們處理了沒用上的租車服務(wù)。
蘇洄在車上很安靜，壹不發(fā)，寧壹宵知道他在這種時候不愿別人太多關(guān)注，所以沒有特意盯著他看，而是有壹搭沒―搭地和酒店司機(jī)說話。
快要抵達(dá)時，蘇洄卻拍了拍他的手。
寧壹宵扭頭，看到蘇洄伸出手，攤開手掌，掌心上放著壹枚用花枝編成的手環(huán)。
寧―宵笑了，手碰了碰他的臉頰，「給我的？」
蘇洄點頭。
「那給我戴上。」
聽到這個要求，蘇洄第壹時間是看了壹眼駕駛座前方的后視鏡，有些不安。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編這個，和寧壹宵太不相稱，戴上會讓人笑話。
寧壹宵見他猶豫，故意說：「不給我戴上，是想留給別人嗎？」
蘇洄遲鈍地?fù)u頭，乖乖給寧壹宵戴在了左手腕上。
「謝謝，很漂亮。」寧壹宵說著，摸了摸蘇洄的頭發(fā)，隨后牽起他的手隨司機(jī)下了車。
這間酒店和蘇洄之前住過的都不壹樣，偏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冷色調(diào)建筑、冰藍(lán)色的溫泉湖泊和綠色苔原，私密又貼近自然。
管家說了許多，蘇洄腦子很鈍，壹開始還認(rèn)真聽了壹些，但到后來就有些跟不上，索性放棄，全部交給寧壹宵，自己只負(fù)責(zé)抓著他的手，化身他隨身攜帶的大件行李，形影不離。
感覺寧壹宵的手有些干燥，蘇洄便從口袋里拿出護(hù)手霜，擠在手上，然后握住寧壹宵的手，在寧壹宵和管家交談時安靜地為他涂均勻。
寧壹宵和管家說完話，沒忘記牽起蘇洄的手，在他手背上親了壹下，「謝謝。」
走進(jìn)他們的房間，蘇洄逼仄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舒緩，落地窗外是壹整片藍(lán)色溫泉，不遠(yuǎn)處則是高低起伏的苔原，風(fēng)景很美。
寧壹宵見蘇洄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落地的玻璃門邊，便知道他很喜歡這里。
「推開門就可以泡溫泉。」寧壹宵走過去將門打開，「想泡嗎？」
蘇洄盯著溫泉，看了好壹會兒，扭頭問寧壹宵，「只有我們嗎？」
「差不多，管家說今天客人很少。」寧壹宵說。
蘇洄點點頭，但又有些遲疑，「白天就泡溫泉……會不會不好啊？」
寧壹宵笑了，「現(xiàn)在冰島也快進(jìn)入夏天了，日照時間很長，夜晚很短，可能再等上十個小時，還是白天。」
他的語氣里添了些誘哄，「壹起泡吧，坐飛機(jī)很累，不覺得嗎？」
蘇洄耳根子軟，點了頭，但壹直到他真正下水，都還是放不開。
他感覺自己被暴露在空氣中，像壹塊會極速氧化的蘋果，又或者是水族館里最笨拙的那只海豚，連觀賞性都很小。
為了緩解這種消沉，他只好盯著湖邊的石頭，黑色的石頭上生滿青綠色的苔蘚，遠(yuǎn)遠(yuǎn)望去，變成―整片起伏平緩的草原。
藍(lán)色的溫泉沒過蘇洄僵硬的身體，羞恥和焦慮交替占據(jù)他的大腦，有那么壹瞬間，他很想把臉也埋進(jìn)水里，但這個念頭被寧壹宵打斷。
「好白。」寧壹宵在水中靠近他，伸出手，握住蘇洄的小臂，膚色差很鮮明。
蘇洄沒說謝謝，而是盯著寧―宵胸口的傷痕看了許久。
「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做個疤痕整形？」
寧壹宵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沒想到蘇洄卻露出很難過的眼神。
「逗的。」寧壹宵捧住蘇洄的臉，拇指撫摸，循循善誘道，「要是心疼我，就抱我，這樣我會很開心。」
蘇洄猶豫了片刻，照他說的做了，在溫?zé)岬乃袚肀Я藢幰枷Ｋ麄儩駶櫟钠つw緊緊相貼，寧壹宵前胸凸起的傷疤和他堅定的心跳，通通親密地壓在蘇洄單薄的肋骨上。
擁抱似乎真的可以緩解不安，他靜靜地窩在寧壹宵懷中，聽他在自己耳邊低聲絮語，十幾分鐘后，整個人松弛許多。
「會不會說冰島語？」寧壹宵問他。
蘇洄沒有回答，而是問寧壹宵，「會的吧，來過。」
「我上次來也是說的英語，這里的人基本都能聽懂，沒什么溝通障礙，所以我也沒有學(xué)冰島語。」
事實上，寧壹宵獨自前來的那段時間，幾乎連話都不怎么說，除非必要情況，大多數(shù)時候都保持沉默，僅僅是看，看蘇汩想看的風(fēng)景。
蘇洄和他分開些，身體沉了沉，光潔的肩膀也都沒入水中，他小聲說：「我只會幾個單詞…」
寧壹宵從他的臉上發(fā)掘出壹絲小小的羞澀，很是驚喜，「是嗎？什么單詞？」
蘇洄語速很慢，說話前要思考很久。
「嗯……我會說[燈泡]。」他頓了頓，念出壹個多音節(jié)的單詞，「ljosapera」他表現(xiàn)得不太自信，但有種小孩子被抽查的認(rèn)真勁兒。
「好厲害。」寧壹宵忍不住撫摸了蘇洄的臉，好奇問道，「怎么會說這個單詞？壹般學(xué)外語不都是壹些使用頻次比較高的詞嗎？比如好和謝謝。」
蘇洄停頓了片刻，沒底氣地說：「因為這個詞很有趣。」他試圖對寧壹宵解釋，「這個詞是這樣…」他伸出食指，在寧壹宵的肩膀?qū)懥艘即帜福缓蟾嬖V他，「前面的ljos是光的意思，然后，后面的pera是梨子的意思。」
他甚至用手比出梨子的形狀，「發(fā)光的梨……就是燈泡。」
寧―宵反應(yīng)了幾秒，忽然笑出來。
蘇洄不清楚他為什么笑，眨了眨眼。
當(dāng)時他剛?cè)W(xué)院不久，在那里認(rèn)識了壹個來自冰島的學(xué)生，這些都是對方教給他的，但很多蘇洄已經(jīng)忘掉了，他的記性壹向不行，過去擅長的語學(xué)習(xí)對現(xiàn)在的他而也是壹大障礙。
「是很有趣。」寧壹宵笑著摟住蘇洄。
果然，只有蘇洄這樣的人，才會因為壹個詞有趣而去學(xué)習(xí)。
「還有別的嗎？像這樣有趣的冰島語單詞，肯定學(xué)了不止壹個。」
蘇洄正要開口，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別人的聲音，似乎也是剛進(jìn)入溫泉，他望向那邊，有些猶豫。
寧―宵卻直接說，「我有點冷了，我們先回房間吧。」
蘇洄立刻點頭。
進(jìn)入房間，換上睡衣，飛行帶來的疲倦消退了大半。蘇洄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盯著自己泡紅的臉，有些不自在。
寧壹宵卻很自然地走進(jìn)來，幫他吹頭發(fā)。
「剛剛還沒說完，還會什么？」關(guān)閉吹風(fēng)機(jī)后，寧壹宵牽著他坐到床邊，又問。
蘇洄努力回想了壹下，「還有壹個和有關(guān)的。」
寧壹宵原以為會是什么甜蜜的單詞，沒想到下壹秒蘇洄竟說，「是[電腦]。」
「好吧。」他無奈笑笑，「相關(guān)性確實很高。」
蘇洄沒讀懂他的意思，自顧自低聲說：「[電腦]是t？lva。」
寧―宵想到剛剛發(fā)光的梨，「這不會也是兩個部分組成的吧？」
蘇洄點頭，「嗯，這也是合成詞……是用t？lur的前半部分和v？lva的后半部分拼起來組成的。」
他慢而專注地解釋說，「前面這個詞是指數(shù)字，后面的這個是預(yù)女巫，所以……電腦就是數(shù)字女巫。」
他說完，望著寧壹宵的眼睛，仿佛在問他，是不是很有趣。
寧壹宵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蘇洄更可愛的生物了。
他順著蘇洄說的話感嘆道，「這么壹看，我學(xué)的也是―門巫術(shù)了。」
聽到這句話，蘇洄的眼睛笑了，盡管幅度很微小。
寧壹宵開始認(rèn)為擅自決定帶他來這里是壹個好的決定，至少蘇洄順利度過了極端期，似乎正逐漸走向郁期的平緩階段。
「還有嗎？」
蘇洄在心里覺得他像不停討要零食的小狗，想起還有壹個單詞，但沒說，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了。」
由于在溫泉中浸過，蘇洄過分蒼白的臉透出淡淡血色，白色的睡衣罩在他身上，領(lǐng)口寬大，是歪的，露出小半邊肩和脖頸。
他原本很想對蘇洄說――不太會說謊，但開口的瞬間卻變成，「想不想接吻？」
蘇洄明顯楞了楞，郁期他們幾乎不會有太親密的舉動。
但寧―宵沒給他太大壓力，笑著說，「不想的話我就再等等。」
他確實是這么做的，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酒店菜單，翻了壹頁，「餓不餓，我們……」
蘇洄的手摁在床上，忽然傾身過來，吻了吻他的嘴角。
寧壹宵手上動作壹頓，扭頭看向蘇洄，眼神中有少許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