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依依惜別,許清轉身踏上停在門口的馬車。車簾落下的瞬間,他隱約看見王小麥抹著眼淚,追了幾步,林如萱則站在原地,身影漸漸模糊在晨霧里。
靠在車壁上,許清打開那本孤本,扉頁上夾著一張字帖,打開,映入眼簾是林如萱娟秀的字跡,寫著:“愿先生此去,如鵬舉九天”。
筆鋒間滿是真誠的祝愿。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下。車簾被掀開,一張熟悉的臉探了進來——是徐行,百川商行當家,當初引薦他來林府任教的人。
“許先生。”徐行笑容溫和:“有位大人說想見你一面,不知可愿隨我來?”
許清一愣,徐行已上了馬車,示意車夫按他指示走。
許清初時略有不安,但問徐行卻不肯說,只道是驚喜,不像有歹意,便放平心態隨他了。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馬車在一處幽靜的宅院前停下,徐行掀開車簾:“許先生,到了。”
許清疑惑下車,剛站穩,便見一位身著青衫的老者從院內走出。老者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目光落在他身上時,帶著幾分審視:“你便是許清?”
“學生許清,見過老先生。”許清忙躬身行禮,心里卻滿是不解。
“老夫周修,曾在翰林院供職。”老者淡淡開口:“徐行曾將你的文章給我看過,功底尚可,只是欠缺些格局。你若愿意,往后便跟著老夫學,每日辰時來此聽課。”
許清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
周修的名字他早有耳聞,是有名的翰林學士,只因不滿朝堂紛爭才辭官歸隱,多少人想拜他為師而不得。
他轉頭看向徐行,卻見對方拱手笑道:“我將許先生的文章推薦給周大人品評,沒想到周大人起了愛才之心。恭喜許先生得覽良師,賀喜周大人收得佳徒。”
待周修回了內院,許清拉著徐行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表:“徐兄,此番大恩,許清無以為報!他日若能高中,必定不忘徐兄今日相助!”
徐行笑容溫和,眼底卻藏著幾分深意:“許先生不必客氣,我只是同情先生懷才不遇罷了。只望先生將來高中之后,能多多照拂我這小商人便好。”
徐行離開周府后,馬車行到一個僻靜處停下。他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遞給等候在那里的黑衣人。黑衣人接過信,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皇城深處,一座精致的宮殿內,燭火搖曳。林冬凌身著一襲月白常服,坐在案前,手里捏著那封密信。
他面容俊美,膚色卻比尋常男子白皙許多,眉宇間帶著幾分陰柔,手指纖細修長。指尖撫過密信上的寥寥數語:“許清已引薦至周學士門下,一切順利。”
林冬凌看完,將密信放在燭火上,看著它漸漸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殿內靜得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林冬凌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沒有絲毫溫度。
他身為宮中太監,雖深得皇上信任,卻始終如履薄冰。
這些年,他暗中扶植了不少像許清這樣的窮書生,他們有才華,有野心,卻缺一個機會。
而他,恰好能給他們這個機會,條件便是,將來他們要成為他手中的刀,替他斬除異己。
他從不會讓這些書生知道幕后之人是自己,讀書人最重清高,若知曉自己的前程是靠一個太監換來的,恐怕寧死也不會接受。
就像許清,此刻或許還在為遇到周修而欣喜,卻不知自己已然成為他的棋子。
林冬凌起身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張俊秀卻帶著陰鷙的臉,緩緩勾起唇角。
許清是否感激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沿著自己鋪好的路,一步步走進朝堂,成為自己在文官集團中的助力。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