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張烈低喝一聲,制止了他。
    他雖然也有同樣的疑慮,但對方畢竟是客,如此咄咄逼人,有失風度。
    阿麗娜看著張武,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像雪山融化,帶著一絲冷冽,卻又分外動人。
    “這位將軍,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蠻夷。”
    “可你是否知道,百年前,當你們漢人的軍隊被吐蕃人擊潰,倉皇東撤之時,是誰,收留了你們數萬流離失所的軍民?”
    “是我們月氏人的祖先?!?
    “你又是否知道,當你們的先祖,張議將軍揭竿而起,反抗吐蕃暴政之時,是誰,第一個響應,與你們并肩作戰?”
    “也是我們月氏人的祖先。”
    “我們用鮮血和生命,幫助你們光復了河西十一州??勺詈螅覀兊玫搅耸裁矗俊?
    阿麗娜的笑意漸漸斂去,聲音變得冰冷。
    “得到的是你們中原朝廷的猜忌和排擠,得到的是你們漢人官僚的打壓和吞并?!?
    “我們被趕到了這貧瘠的南山腳下,茍延殘喘?!?
    “現在,你卻反過來,罵我們是蠻夷?”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鞭子一樣,抽在張武和所有歸義軍將領的臉上。
    大廳內,一片死寂。
    許多老將,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因為阿麗娜說的,是事實。
    是歸義軍和他們背后的那個大業朝廷,虧欠了月氏人。
    祝衡更是聽得面紅耳赤,如坐針氈。
    作為大業的王爺,他感到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
    他看著那個站在大廳中央,孤身一人,卻用語將滿堂將領駁斥得啞口無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喻的情緒。
    那是一種混雜了敬佩、愧疚、欣賞的復雜情感。
    他看到的不只是一個部落的女王,他看到了一個被辜負的盟友,一個為自己族人的生存而苦苦支撐的脊梁。
    他被她那股不屈不撓的堅韌,被她對自己族人那種純粹的守護之情,深深地打動了。
    陳平川看準時機,站了出來,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女王陛下,說得很好。”
    他微笑著,向阿麗娜微微頷首。
    “過去的恩怨,我們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共同創造一個嶄新的未來。”
    “一個漢人、月氏人,以及所有不愿被奴役的西域民族,都可以和平共存,有尊嚴地活下去的未來?!?
    “這,也是我們歸義軍如今的目標。”
    他的話,讓阿麗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她沒想到,在這些看起來頑固不講理的漢人將領中,竟然還有如此有見識的人。
    她將目光投向陳平川,認真地打量著他。
    “你,又是誰?”
    張烈咳嗽了一聲,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軍師,陳平川先生?!?
    阿麗娜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陳平川身旁的祝衡。
    這個男人,從她進門開始,就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他雖然衣著樸素,但身上那股沉靜而高貴的氣質,在這群殺氣騰騰的武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那這位先生是?”阿麗娜好奇地問道。
    張烈猶豫了一下。
    陳平川卻搶先開口,微笑道:“這位是祝先生,我的……叔叔。”
    他暫時還不想暴露祝衡的身份。
    阿麗娜若有所思地看了祝衡一眼,沒有再追問。
    這場談判,最終還是沒有當場定下。
    張烈以事關重大,需要從長計議為由,暫時將此事擱置。
    他安排阿麗娜一行人,在城中驛館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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