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被追殺,萬里逃亡,才來到了這里!”
    祝衡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眾人的心上。
    他們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駭然,再到徹底的呆滯。
    他們心心念念的朝廷,他們渴望回歸的故土,竟然……竟然發生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劇變?
    皇帝被殺了?
    權臣篡位了?
    這……這不是話本里才有的故事嗎?
    “不……不可能!”張武臉色慘白,連連搖頭,“這絕不可能!你……你們是為了阻止我們東歸,故意編造出來的謊!”
    “謊?”
    祝衡猛地轉過頭,雙目赤紅地瞪著他。
    “你以為我愿意將我祝家如此屈辱之事,公之于眾嗎!”
    “你以為我愿意承認,我連自己的弟弟都保護不了,連自己的家都回不去嗎!”
    他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胸口和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疤。
    那是被關押時,受到酷刑虐待,留下的痕跡。
    “這些,也是假的嗎!”
    祝衡的嘶吼,充滿了血淚和屈辱,像一把刀子,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沒有人再懷疑了。
    一個人的眼神可以騙人,但那種發自骨髓的悲痛和絕望,是無論如何也偽裝不出來的。
    大廳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篝火燃燒的噼啪聲。
    之前還叫囂著要“重歸大業”的將領們,此刻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個個面如死灰。
    他們引以為傲的忠誠,他們堅守百年的信念,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陳平川看著眾人失魂落魄的樣子,緩緩開口,說出了那句最殘忍,也最現實的話。
    “所以,諸位。”
    “你們心心念念的那個大業朝,早已被一群竊國大盜所占據。”
    “你們現在回去,是向誰效忠呢?”
    陳平川的話,字字誅心。
    是啊,向誰效忠?
    向殺了皇帝、篡奪了皇位的梁家國賊效忠嗎?
    這個念頭,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他們歸義軍的祖先,是為了守護大業的疆土,為了漢家的衣冠,才在這片土地上流血犧牲。
    他們堅守百年,等的,是王師北定中原日,是堂堂正正地回歸故里。
    而不是去給一群亂臣賊子當狗!
    “噗通!”
    那名斷臂的老將軍,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他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迷茫和絕望,口中喃喃自語。
    “沒了……都沒了……”
    “百年的堅守……原來……原來都是一場空……”
    他的話,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信念崩塌的痛苦,遠比肉體的傷痛更加折磨人。
    整個宴會的氣氛,從之前的狂熱,瞬間跌入了冰點。
    看著眾人失魂落魄的樣子,陳平川知道,火候到了。
    摧毀一個舊的世界,是為了建立一個新的世界。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下。
    “諸位,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們的打擊很大。”
    “但是,我們沒有時間沉浸在悲傷里。”
    “我們更應該想一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他環視眾人,目光銳利如鷹。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張烈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陳平川,聲音沙啞地問道,“難道,我們就要一輩子困死在這里嗎?”
    “不!”
    陳平川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大業疆域圖前,伸出手,卻不是指向京城,而是指向了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敦煌。
    “我們不回去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和力量。
    “就在這西域,就在這片被中原遺忘了的土地上,我們,建立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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