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不以為然:“妹妹,你多慮了。這陳平川素有才名,但說到底不過是個無根無基的泥腿子。他之前那般猖狂,全靠景帝和秦王在背后撐腰。如今景帝已死,秦王也倒了,他就是一條斷了脊梁的狗,除了搖尾乞憐,還能有什么別的出路?”
    “哀家擔心的,不是他有沒有出路。”梁太后將信紙扔在桌上,“哀家是擔心,他這是詐降之計。此人詭計多端,在廬州城下,天公道那十萬大軍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不得不防。”
    梁越依舊不屑:“妹妹,此事無論真假,對我等而,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哦?說來聽聽。”梁太后抬了抬眼皮。
    梁越侃侃而談:“在順陳和廬州,他陳平川是猛虎。可到了京城,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他就是砧板上的一塊魚肉,任由我們宰割!”
    “若他真心歸順,我朝便得一臂助,可借他的名望,安天下士子之心,此乃一利。”
    “若他是詐降,那便更好辦了!咱們正好借此機會,將他與秦王一同綁赴法場,當著天下人的面,將這一君一臣兩個‘逆賊’一同斬首示眾!如此,則可徹底震懾那些心懷異志之輩,以儆效尤!此乃二利也!”
    “所以,無論他怎么選,主動權,都在我們手上。”
    這番話,讓梁太后茅塞頓開。
    她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之有理。”
    她當即拍板。
    “傳哀家懿旨,宣陳平川即刻進京,‘覲見’新帝。就說,哀家和皇帝,要當面聽聽他的‘忠心’!”
    一道圣旨,立刻由宮中發出,快馬加鞭,送往廬州。
    當宣旨的太監,在廬州府衙門口,用尖厲的嗓音高聲喊出那句“宣陳平川即刻進京”時,早已在此等候的陳平川,當著所有人的面,焚香叩拜,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圣旨。
    ……
    離別的時刻,到了。
    清晨天剛亮,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陳府的門口。
    羅氏拉著陳平川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川兒,你千萬要小心,千萬要保重自己。打不過,咱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娘不要你當什么大英雄,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來。”
    “知道了,娘。”陳平川眼眶發熱,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仲和站在一旁,這個不善辭的男人,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沙啞著嗓子說了四個字:“活著回來!”
    陳平玉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死死地抱著哥哥的胳膊不肯松手。
    張靜姝一改往日的刁蠻,此刻也是雙眼通紅,她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塞到陳平川手里。
    “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醬牛肉,你路上吃。你……你要是敢死在京城,我……我就一輩子不嫁人,天天去你墳頭哭,煩死你!”
    話雖難聽,但里面的擔憂和關切,卻怎么也藏不住。
    昭華郡主對著陳平川,深深地行了一禮。
    “陳公子,我們一家的性命,全拜托你了。大恩不謝,此情此義,昭華永世不忘。”
    最后,是張若素。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復雜,有擔憂,有信任,也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
    “此行,萬望珍重。”
    千萬語,最終只化作這簡單的一句話。
    陳平川看著她們,將每個人的臉都深深地刻在心里。
    他們是支撐他走下去的動力,也是他必須回來的-->>理由。
    “我走了。”
    他毅然轉身,登上馬車,沒有帶一兵一卒,只身一人,踏上了那條通往京城的,布滿荊棘與殺機的兇險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