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幕影重重
借著夜色的掩護(hù)，好幾十號漢子悄摸摸地出了右屯城，朝著堡子溝烽燧的位置行去。
八十人，顧思年帶了五十，白巖三十，光看這些人的塊頭就知道，都是有把力氣的漢子。
別的不說，最起碼看到燕兵這些人不會雙腿發(fā)顫。
為了這一戰(zhàn)，顧思年他們不知道從哪搞來了幾把弓弩，全都交給了以前的獵戶，剩下的人清一色長柄樸刀、竹盾護(hù)身。
兩路鄉(xiāng)勇合兵一處，去奔他們心中的那份前程。
在守城營兵的眼里，這群連軍服鎧甲都沒有的鄉(xiāng)勇顯得十分滑稽可笑，就像是趕著去投胎。
絕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他們此行必死無疑。
夜色中，褚北瞻的身影驀然浮現(xiàn)，喃喃道：
“是生是死，都再無回頭路了。
不過我是真希望你能活著回來啊~”
……
趕了一夜路的眾人停在了一處山坳中，隱蔽休息。
為了防止暴露，顧思年帶著隊伍出了城后先往西北方繞行了好幾里地，避開了燕軍游騎出沒最頻繁的區(qū)域。
大隊人馬在休息，幾位頭頭腦腦們湊在了一起，商議著攻打烽燧的對策。
“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兄弟。”
白巖拉著一個漢子走進(jìn)人群：
“他姓萬，單名一個風(fēng)字。
之前修堡子溝烽燧的時候他去幫過忙，住了幾天，熟悉烽燧的內(nèi)部情況。
這次我特地把他帶出來，看能不能幫上忙。”
“顧大哥，各位兄弟！”
漢子雖然年輕，才二十來歲的模樣，但卻頗為豪邁的一抱拳，咧嘴一笑：
“我叫萬風(fēng)，大家也可以叫我風(fēng)伢子！這烽燧我還算熟悉。”
“咦，兄弟你進(jìn)過烽燧？”
顧思年正愁不熟悉內(nèi)部構(gòu)造呢，趕忙起身道：
“來，兄弟坐，趕緊給咱們講講，這烽燧怎么個布局？”
萬風(fēng)用手指在沙地上畫出一個圈道：
“整座烽燧的地基都是被加高過得，外圍用黃土、石塊、籬笆夯實，比平地高出了一大截。
當(dāng)然了，這堵外圍的土墻在騎兵面前不堪一擊，頂多只能起到一點阻礙遲滯的作用。
烽燧真正起到防御作用就是那座燧樓、筒樓形建筑，這個顧大哥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過了。”
顧思年等人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那天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燧樓，像個大煙囪一樣矗在那。
萬風(fēng)接著說道：
“堡子溝這座燧樓，總高六層，地底下還有兩層，每層空間雖然不大，但也夠五六人隨意活動，七八人也塞得下。
也就是說整座烽燧，最多能呆四五十號人。
地底下那兩層是用來屯糧的，吃的喝的都放在里面，最頂層一般住軍官，視野好，指揮作戰(zhàn)用的。
其他幾層基本上都可以住人，士卒住在哪一層，打起來的時候就守哪一層。
萬一遇到敵人進(jìn)攻，他們只要睡醒了睜開眼，就能立即投入戰(zhàn)斗。
每層墻壁上都開了孔洞，也稱箭孔，人可以從里面放箭，居高臨下很有優(yōu)勢。”
秦熙好奇的問道：
“整座燧樓有幾個出入口？”
“就一個。”
風(fēng)伢子舉著一根手指道：
“出入口在一層，被堵死的話咱們進(jìn)不去，燕兵也出不來。
若是想從墻壁上開得那些箭孔爬進(jìn)去，難如登天，稍有不慎就得摔死或者被箭射死。”
武翔嘟囔道：
“那豈不是說咱們就算攻克了外圍的土墻、殺進(jìn)了第一層的入口，燕軍依舊可以守著二三四五六層跟咱們打？
咱們得一層層往上攻？”
“對，就是這樣！”
萬風(fēng)重重點頭，幾人的臉色也在這一刻變得凝重起來。
“這還真不好打啊。”
白巖的心沉了下去：
“燧樓內(nèi)部空間狹窄，每一層之間的樓梯更窄，估計只夠讓一個人通行。
也就是說不管咱們有多少人，從一樓往二樓攻都只能一個一個的上。
第一個死了第二個補(bǔ)上。
燕軍打小就玩刀、箭術(shù)也準(zhǔn)，狹小空間下的近身肉搏咱們毫無優(yōu)勢，這得死多少人才能攻下整整六層樓啊？”
白巖也算是腦子好的，一語切中要害。
就算他們這幾個人身手還行，那其他人呢？一個接著一個上去給燕兵送菜？
“別慌。”
心思最穩(wěn)的顧思年止住了眾人不安的情緒：
“車到山前必有路。
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們摸到烽燧附近，具體看看！
既然來了，咱們就算崩掉幾顆門牙，也得啃下這座烽燧！”
……
堡子溝烽燧，右屯城的前沿哨卡之一。
自從上次被敵人偷襲之后，烽燧徹底易主，成了燕兵的據(jù)點。
不遠(yuǎn)處的黃沙地上，幾道身影匍匐前進(jìn)，一點點逼近烽燧邊沿。
摸到一塊巨型山石的背后，幾人這才露出了真容，顧思年赫然身處其中。
他們見到了風(fēng)伢子嘴里說的那道土墻以及高聳的燧樓。
那天顧思年他們離得遠(yuǎn)，看起來還沒那么震撼，現(xiàn)在抵近一看才知道這玩意是真高啊。
幾乎每一層都有箭孔，孔洞都不大，真想從這鉆進(jìn)去那得小六子那種竹竿身材才行，像鐵匠這樣的就算讓你爬都爬不進(jìn)去。
況且他們一架竹梯都沒帶，爬墻更不現(xiàn)實。
那堵土墻破破爛爛，正前方有一道缺口，整個成了斜坡，估摸著是那天燕軍進(jìn)攻的時候直接把土墻撞爛了。
外圍的籬笆還在，不過這種東西防御力幾乎沒有，純粹是擺設(shè)。
“這地方，聞著就有血腥味，真讓人瘆得慌。”
白巖皺了皺眉頭，燧樓是由磚塊和黃土一層層堆起來的，外表面依稀看得出有血漬，估摸著是上次廝殺留下的。
當(dāng)時五十號營兵，一個活著回來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