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寅被震撼了。
他不知道德|意志|第三帝|國,不知道紅|色高|棉,更不知道是什么是道德絕對主義和道德功利主義之爭,但他還是被震撼到了。
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少年想問題,想得比他透徹,比他高遠(yuǎn)。
他之前雖然隱隱約約地感覺過迷茫,但卻說不出具體的道理所在,現(xiàn)在被這個少年一說,頓時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不少大難的出現(xiàn),起始緣由,都是有人想行大善。
這句話里有大門道。
只可惜,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其實也沒什么可惜的,起碼自已現(xiàn)在是一州長史了,不是嗎?
此時,敲門聲響起。
劉寅臉上重新恢復(fù)沉穩(wěn)之色,說道:“進(jìn)。”
“大人,妥當(dāng)了。”報信者只說了五個字。
劉寅猶豫了片刻,揮手道:“動手。”
“是。”
報信人退走,劉寅整了整衣裳,面向王揚,眼神復(fù)雜:“你選的路我做不到,我敬你。但敬歸敬,該辦還是要辦你,這是你自找的。”
他神情一肅,高聲喝道:
“來人!”
一群早已等候多時的黑衣捕役沖進(jìn)房間,將王揚圍住,其中兩人還帶著枷鎖鐵鏈。
王揚搖扇笑道:“這就對了,長史大人是刀筆吏出身,跟我論什么道啊!”
劉寅面無表情,聲音冷漠:
“瑯琊王揚,你有巴東王令,以白衣領(lǐng)職,參籌常平倉務(wù),非王令不奉調(diào),非刺史府不聽傳!但本官今持典簽令狀。本朝制,若犯情悖逆,事涉叵測,典簽可越王令監(jiān)察,凡涉案者,即時拘執(zhí)。現(xiàn)南郡府衙要將你拘傳到案,監(jiān)押訊問!”
劉寅一抬手:“出示典簽令狀和傳獄公文。”
身后三個黑衣法吏上前,隔空向王揚出示典簽令狀、拘傳文書和監(jiān)押文書。
王揚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想湊近閱讀公文,卻被兩個捕役伸臂攔住。
劉寅道:“若疑真?zhèn)危教梅直妫竟佻F(xiàn)在問你,你可聽拘傳?”
王揚毫不猶豫,馬上答道:“我聽啊。”
劉寅神色一頓,點點頭:“王公子果然識時務(wù)。”
王揚笑道:“我是士族,一聽拘傳,這就沒法上鎖了,某人不免有些失望。”
劉寅陰惻惻道:“公子既然精通律例,那應(yīng)該知道,下了獄以后會發(fā)生什么吧。”
王揚看著劉寅,饒有興味道:“我是知道的,長史大人知道嗎?”
“公子知道就好,希望公子到了獄里,能和現(xiàn)在一樣有趣。”
王揚一擺手:“放心,必不負(fù)所望。”
劉寅蒼白的面孔上浮現(xiàn)出一抹瘆人的笑:“那就走吧,咱們換一個地方聊。”
......
七月十五,巳時末,王揚下獄。
......
刑室內(nèi),昏暗的光線在墻壁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一個個獄吏站在陰影里,彷佛隱于黑暗的魔鬼。
王揚坐于正中,目光掃視四周一排排刑具,好奇問道:
“這是專門為我準(zhǔn)備的房間吧?我就不信每個屋里刑具都這么全?”
劉寅翻動著案卷,四個神色冷峻的法吏分坐左右,或執(zhí)筆書寫,或閱讀文書,無人看向王揚,也無人回答。仿佛他們都沒有聽到王揚說話似的。
事實上,從他們坐下以后,便未向王揚投去哪怕一絲一毫的目光,對王揚的話也置若罔聞。
室內(nèi)除了案卷翻動的聲音,寂靜得可怕。
按照常理,在這種氛圍下,案犯都會感到精神重壓,開始變得不安和局促,心理優(yōu)勢會在不知不覺中削弱,防線也就松動了。
可王揚卻好像沒事兒人一樣,打了個哈欠道:“你們既然都不出聲,那我先睡一會兒,開始了叫我。”
說完閉上眼睛,呼吸漸均,似乎真要假寐過去。
劉寅下首右側(cè)一個青年法吏,抬頭喝道:“案犯正坐!”
他跟著劉長史治過不少豪家了,見過囂張的,但沒見過這么囂張的!進(jìn)了刑室跟去朋友家做客似的,還真以為一會兒不對你用刑呢!
右邊一個中年法吏也抬起頭,卻不是看王揚,而是看了同僚一眼。
王揚不緊不慢地抬了抬眼皮,斜睨過去: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和我說話?”
青年法吏冷笑道:
“到了這里還抖威風(fēng)?還擺你瑯琊王氏的譜?做夢呢!”
王揚伸了個懶腰,悠悠道:
“夢到一只狗,狺狺吠不停。”
青年法吏聽聞此話,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大膽案犯!刑堂之上,竟敢羞辱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