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苒語沒有否認(rèn)，雙手十指卻揪緊挎在身上的小包。

“人的一生中，只有一件事不能做選擇，就是自己的出身。”郁庭川磁性的聲音從她身邊傳來：“不是每個女孩生下來都能成為天之驕女，待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終歸是少數(shù)，像你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大多還在借高考博一條出路。”

慕苒語卻冷冷一笑：“別拿我和有些人比，哪怕我出身不好，三觀也不會像她那樣扭曲，更不會在十幾歲就開始想著怎么釣凱子，借著懷孕逼人結(jié)婚！”

不堪的辭，帶著不容人置喙的尖銳。

郁庭川聽了以后，并未因此惱羞成怒或拿話駁斥，一個乳臭未干、情商低下的丫頭，不值得他惱怒去爭辯什么。

“她是我媽的女兒又怎么樣？”慕苒語道：“我媽愛的一直是我爸爸，她不過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既然我媽在生下后不管她，說明她的出身有問題。”

她的眼里氤氳了情緒：“一個本來就不該存在的孩子，有什么資格去指責(zé)母親不養(yǎng)她，對母親來說，她就代表著不好的過往，本身就懷著罪惡，如果是我，我會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而不是去破壞別人幸福的家庭！”

郁庭川把視線在慕苒語忿然的五官上停留幾秒，不見喜怒，只問她：“這些年，你父母就是這樣教你的？”

“……”這句話比任何的責(zé)罵都來的有分量。

慕苒語的耳根發(fā)燙，不等她張嘴反駁，郁庭川已經(jīng)往下說：“即使她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也擔(dān)得起你叫一聲姐姐。”

“今年她也有參加高考，比你和郁菁晚了五年，讓我覺得可貴的是，在中間脫離學(xué)校幾年后，她還能靜下心來好好學(xué)習(xí)。待在我身邊的大半年，我不曾費(fèi)心打扮過她，她也沒有伸手跟我要過錢，她依舊像以前那樣在過日子，唯一的不同，應(yīng)該就是借我擺脫了從前寄人籬下的生活。”

聞，慕苒語的手指掐疼自己手心。

“她比你想的要純粹得多，看待問題，有時候會顯得世俗圓滑，身上也有不少缺點(diǎn)，卻未到不可饒恕的地步。”郁庭川看著面紅耳赤的慕苒語，繼續(xù)說：“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在拿自己的一套標(biāo)準(zhǔn)衡量別人，嚴(yán)已律人，寬以待己。至剛易折，做人不可無傲骨，但是不能總昂著頭，她很小的時候就懂這個道理，卻不是因?yàn)閹熼L教導(dǎo)。”

“和我住在云溪路八號園，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書房拿本書，然后去露臺或者回房間坐在飄窗上閱讀，她覺得自己的學(xué)識太淺，所以總在想辦法充實(shí)自己，不像其她

女孩，遇上放假就和朋友出去瘋玩，在心理上，她比同齡人來的成熟，更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哪怕她比我小12歲，我卻不敢小看她，她有那樣的毅力，在不久的將來，誰都不能保證她不會闖出一番天地來，莫欺少年窮，并非毫無道理。”

慕苒語聽了這些話，眼眶一陣溫?zé)幔恢且驗(yàn)橛敉ゴㄔ捓锏钠o(hù)還是自己的攀比虛榮心在作祟。

這樣的緩緩道來，比直接的警告更讓她難受。

過去片刻，郁庭川再度開腔：“說這些，也是為了讓你明白，這個世上誰都會犯錯，愿意改正的人值得諒解，而不是揪著那點(diǎn)過錯逼人無路可走，有的時候，與人方便也是與己方便。”

慕苒語不免想起自己難堪的遭遇，當(dāng)她遇到那些事，季涼城不但沒選擇原諒，反而把過錯都?xì)w咎在她身上。

她對上郁庭川深沉的眼睛，沒有回避：“你和我講這么多，不就是怕我以后再找宋傾城麻煩。”

所以，他才會用如此委婉的方式來告誡她。

那些話聽著如常，慕苒語卻領(lǐng)悟到一個意思，要是她去尋宋傾城的不痛快，到時候她只會受到更嚴(yán)重的懲罰。

郁庭川現(xiàn)在和她這樣說話，不過是想保住彼此的那張臉。

等她真鬧起來，難免驚擾到宋傾城本人。

所以，他在防患于未然。

這日傍晚，慕苒語久久站立在路邊，耳邊還回蕩著郁庭川離開前說的話：“她前半生受的苦太多，現(xiàn)在和將來不該再為其所困。”

恍恍惚惚間，想起棄自己而去的季涼城，前所未有的彷徨。

……

郁庭川回到南城，是夜里十點(diǎn)。

在機(jī)場取了車，再回到云溪路八號園，已近凌晨。

郁庭川把車停在別墅外，推開柵欄門的時候，沒有驚動家里任何人，待他拿鑰匙開了門進(jìn)別墅，沒有特意開燈，在玄關(guān)處脫了皮鞋就直接上樓。

宋傾城吃過晚飯，讓鞏阿姨陪著看了兩集電視劇，然后回房間，她想等人回來，卻蓋著毛毯靠坐在飄窗上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