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王海峰,與之前主動請纓要求牽頭查辦此案時的那個王海峰,似乎判若兩人。
當時的王海峰,像是被打足了雞血,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挖出蛀蟲,清除毒瘤
那股子干勁幾乎要從他的每個毛孔里迸發出來。
怎么案子到了關鍵階段,真正需要攻堅克難的時候,他反而顯得猶豫、遲緩,甚至有些……不在狀態?
是案件難度確實超出了預期,讓他產生了畏難情緒?還是遇到了什么外部的不為人知的壓力?
抑或是……他本身就有一些不便明的想法?
江昭寧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念頭。
他想起民間的一句俗語,用來形容眼前的下屬,似乎再貼切不過:這王海峰,難道是“月亮的臉——初一十五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沒辦法了?”江昭寧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就這樣無限期地拖下去?”
“等待某個人的心理防線自動崩潰?王書記,時間不等人啊,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大。”
王海峰感到額頭上似乎有細密的汗珠要滲出來。他連忙擺手,語氣帶著幾分辯解,也帶著幾分試探:“辦法……辦法嘛,也不是完全沒有。”
他有些支支吾吾,眼神游移,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表達方式。
“什么辦法?說說看。”江昭寧靠回沙發背,做出傾聽的姿態,但眼神依舊緊盯著對方。
王海峰仿佛下了決心,挺直了腰板,聲音也提高了一些,試圖找回一些主動:“江書記,我是這樣考慮的。既然他們內部鐵板一塊,暫時撬不開嘴,那我們何不轉變一下思路?”
“哦?具體怎么個打開法?”江昭寧表現出興趣。
他抬臂,略顯笨拙地用手背蹭過額頭,那里確實滲出微潤,像是沾惹了晨間薄霧的草葉,帶起一片細微的不自在。
“江書記,”他的聲音發出來時顯得有些干澀,尾音像受驚般匆匆墜下,“外圍取證這個方向……是目前最穩妥的突破口。”
“他們不開口,我們紀委也不是只有‘談話’這一種辦法。”
王海峰的語氣漸漸流暢起來,似乎對這個思路越來越有信心,“我們可以集中精干力量,加大外圍取證力度。”
“比如,進一步核查他們的銀行流水、資產情況;走訪他們的親屬、朋友、業務往來對象;甚至可以利用現代技術手段,分析他們的通訊記錄、出行軌跡等等。”
“只要我們能夠找到足夠扎實、能夠形成完整證據鏈的鐵證,到時候,就算他們一不發,我們也完全可以零口供定案,讓他們在鐵證面前啞口無,無從狡辯!”
王海峰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案件告破的曙光。
他描繪的這條路徑,從理論上看,無疑是正確的,也是紀檢監察工作的重要手段之一。
強調證據,構建完整的證據鏈,是現代法治精神的體現,也是紀檢工作專業化的要求。
然而,江昭寧聽著這番慷慨陳詞,心中的那絲疑慮不僅沒有消除,反而更深了。
他強調外圍證據,這沒錯。
但在目前這個節骨眼上,過分強調“零口供”,強調繞過正面談話攻堅,是否隱隱包含著一種希望延緩正面突破、避免過早與核心人物短兵相接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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