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縫里溢出的白氣,裊裊散入冰冷的空氣。
“沒人接。”鄂建設的回答像一顆淬了冰的彈丸,干脆利落地砸在地上。
他收好手機,雙手插回棉衣口袋,身體卻如同山岳般堵在車前,“看來睡熟了。”
話是這么說,但那深邃眼底翻騰的疑慮不僅沒有因為“合理推測”而消散,反而因為這反常的聯系失敗而更加濃稠。
一切都太巧了——深更半夜、特殊物資、有問題的通行條、打不通電話的組長……
巧合編織得越精巧,底下掩蓋的真相便愈顯得骯臟不堪。
職責如同千斤的秤砣壓在他的心頭。
不放?
僅憑有問題的布卷和一張極其可疑的“舊”紙條,扣留搜查證據不足,事后若證明無問題,便是重大工作失誤。
放?
萬一……萬一那厚重的藍色帆布之下,裹挾著足以顛覆一切的罪證,就此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這瀆職的罪名……
空氣仿佛被凍結住了,只剩下彼此壓抑的呼吸聲和遠處風過枯枝的嗚咽。
沉重的皮卡引擎在寂靜中發出低沉細微的怠速聲,如同蟄伏野獸等待出獵時按捺的低吼。
幾秒鐘的僵持,漫長得如同一個寒冬。
終于,明厲那波瀾不驚的聲線再次穿透這令人窒息的寂靜,打破了平衡。
這一次,里面沒有了“體貼”,沒有了“建議”,只剩下清晰刻骨的現實,帶著一絲催促的鋒芒:“鄂組長,既然聯系不上,您看……我們是不是可以啟程了?”
他微微前傾身子,臉在車窗陰影的邊界浮動:“路,真的很遠……”
他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沒說完的話在寒夜中懸停,都蘊含在那沉默的尾音里,精準地壓向鄂建設緊繃的神經。
“放行,還不行!”一個極其細微的警兆,如同暗夜里劃過的冰冷螢火,倏地在鄂建設緊繃如鋼絲的神經叢中亮了一下!
這責任太重!
他得有一錘定音的錨!
他猛地吸進一口刺得喉管生疼的寒氣,果斷轉身,目光如炬地刺向身后崗亭中那個正全神貫注盯著寺門與車輛、隨時待命的年輕組員:“小林!”
被點到名字的小林一個激靈,挺直腰板:“鄂局!”
“你!立刻!”鄂建設的手指向寺內深處那片被夜色和冷霧包裹的僧客寮區,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跑步前進!去谷組長的房間!”
“親自看到他,當面確認!”
“……確認什么?”小林下意識追問了一句,被鄂建設眼中驟然凝聚起的、如同冰風暴般的厲色懾得縮了下脖子。
“確認他是睡著了被電話吵不醒,還是別的什么情況!務必親眼!當面!弄明白這通行條到底怎么回事!”
鄂建設幾乎是吼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帶著鐵腥氣,“快去!用最快的速度!我等你的消息!”
最后一句,已近乎咆哮。
小林的心臟在胸腔里像被重錘擂了一下,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是!鄂局!”他再不敢有半分遲疑,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雙腳猛地在地上一蹬,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撕裂冰冷凝固的空氣,朝著黑暗涌動的寺內深處狂奔而去!
橡膠鞋底與結霜的石板路撞擊,發出短暫而急促的噼啪脆響,腳步聲迅速被無邊的夜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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