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原本還算開闊的空地，此刻已完全淪為一片巨大的、喧囂的創(chuàng)口。

    重型機(jī)械的轟鳴是這里永恒的背景音，低沉而霸道，震得人腳底發(fā)麻，連空氣都在微微顫抖。

    十幾臺挖掘機(jī)的鋼鐵巨臂起起落落，每一次啃噬大地，都掀起漫天黃塵，如同渾濁的沙暴，將整個工地籠罩在一片昏黃之中，刺鼻的土腥味混合著柴油燃燒的嗆人氣息，直往人肺里鉆。

    巨大的管材，像一條條僵硬的鋼鐵巨蟒，橫七豎八地堆放在泥濘的坑道邊緣。

    工人們?nèi)缤浵伆阍谏顪侠锶鋭樱碛霸陲w揚(yáng)的塵土中時隱時現(xiàn)。

    他們喊著號子，撬動著沉重的管道，汗水早已浸透厚厚的工作服，在背上洇開大片深色的地圖。

    幾臺功率巨大的抽水機(jī)在溝底瘋狂嘶吼，渾濁的泥水被強(qiáng)行排向臨時挖掘的導(dǎo)流渠，水花四濺，更添了幾分混亂。

    陳向榮就站在這片沸騰的“創(chuàng)口”中心。

    他穿著一身沾滿泥點、辨不出原色的工裝，安全帽下那張黝黑的臉龐被汗水和塵土糊得幾乎看不清五官。

    只有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銳利如鷹隼。

    緊緊盯著溝槽深處一段正在艱難對接的巨大管道接口。

    他對著手中的對講機(jī)嘶吼著，聲音沙啞得厲害，蓋過了機(jī)器的轟鳴：“左邊！左邊再抬高點！穩(wěn)住！”

    “吊車，聽我指揮！”

    “慢…慢點落！好！穩(wěn)住！焊工準(zhǔn)備！”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工地入口處停下的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以及從車上下來的人影。

    陳向榮心中猛地一沉，握著對講機(jī)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他匆匆對旁邊的技術(shù)員交代了兩句。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泥濘的斜坡沖了上來，深一腳淺一腳，濺起的泥漿沾滿了褲腿。

    “江書記！周縣長！”陳向榮跑到近前，喘著粗氣，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泥，露出一個混雜著疲憊和緊張的苦笑，“您倆…怎么親自來了？”

    “這地方太臟太亂了，您打個電話我過去匯報就行！”

    他的目光飛快地在江昭寧和周正平臉上掃過。

    帶著一種下級面對突擊檢查時本能的忐忑。

    江昭寧沒理會他的客套，目光越過他，直接投向下方那片熱火朝天卻又危機(jī)四伏的施工現(xiàn)場。

    巨大的溝壑像一道撕裂大地的傷疤，工人們的身影在塵土中顯得渺小而堅韌。

    他眉頭微蹙，聲音穿透嘈雜：“工程進(jìn)度怎么樣？”

    “有沒有遇到什么攔路虎？”

    陳向榮定了定神，挺直了腰板，指向溝槽深處正在焊接的那段關(guān)鍵管道接口：“報告書記，目前還算順利！”

    “我們?nèi)嗟梗送C(jī)不停。”

    “您看那邊，最難啃的老城區(qū)那段舊管網(wǎng)，主體拆除已經(jīng)完成了，新管鋪設(shè)也進(jìn)了大半。”

    “只要資金鏈不斷，按照這個進(jìn)度，工期可以縮短三分之一時間，下個月上旬，全面竣工有把握！”

    他語氣鏗鏘，帶著工程人特有的自信。

    但眼底深處那抹極力掩飾的憂慮，卻沒能完全逃過江昭寧的眼睛。

    “資金鏈？”江昭寧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guān)鍵信息，他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陳向榮臉上，“錢的事，有困難？”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壓迫感，讓周圍的空氣瞬間凝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