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那一刻,李承乾看到了李世民眼中的驕傲、擔憂、欣慰,還有一絲難以說的復雜。
他穩(wěn)步上前,在百官注視下,恭敬行禮:“兒臣李承乾,叩見父皇。東海戰(zhàn)事已平,兒臣……回來了。”
李世民上前兩步,親手扶起兒子,上下打量著,良久,只說了一個字:
“好。”
但這個字里,包含了千萬語。
李世民的手很穩(wěn),但李承乾能感覺到父親指尖輕微的顫抖。
那雙曾拉開三石強弓、握持馬槊沖鋒陷陣的手,此刻正緊緊抓著他的臂膀。
“瘦了,也黑了。”
皇帝的聲音低沉,目光在兒子臉上仔細逡巡,仿佛要確認眼前之人是否完好無損。
“但精氣神不錯,這趟東海之行,朕的兒子……長大了。”
這句話說得極輕,只有近前的幾位重臣能聽見。
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交換著眼神,心中各有所思。
“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李承乾垂下眼簾,語氣恭順,卻不卑微。
“擔心?何止是擔心!”李世民忽然提高了聲音,卻帶著笑,“朕是日夜難安!但看到你平安歸來,看到你為大唐立下如此功勛,朕……欣慰至極!”
他松開手,轉(zhuǎn)向文武百官,朗聲道:“諸卿都看到了!這就是大唐的太子!于東海危難之際,親率將士,破妖兵,焚敵巢,揚我國威于海外!此等功績,當載入史冊,傳頌千秋!”
“陛下圣明!太子殿下威武!”百官齊聲高呼,聲震九霄。
李承乾抬頭望去,只見宮門前黑壓壓一片,文臣武將按品階列隊,一直延伸到承天門。
更遠處,朱雀大街上擠滿了百姓,人潮涌動,都想一睹太子的風采。
這就是權(quán)力的中心。這就是他必須面對、也必須駕馭的世界。
“承乾,”李世民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隨朕入宮。朕已設(shè)宴兩儀殿,為你接風洗塵。”
“謝父皇。”
父子二人并肩而行,穿過長長的宮道。李世民步伐穩(wěn)健,李承乾則稍稍落后半步——這是禮制,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火汽船……究竟是怎么回事?”行至無人處,李世民忽然低聲問,“戰(zhàn)報中語焉不詳,只說‘以火生汽,以汽推輪,不借風力,快如奔馬’。真有如此神奇?”
“回父皇,確有此事。”李承乾答道,“兒臣監(jiān)國期間,曾翻閱古籍,見有記載‘以銅作壺,下承炭火,水沸汽生,可推機關(guān)’。
兒臣便召工匠試制,歷時一年有余,終有所成。”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番東海之戰(zhàn),若非青龍?zhí)柍銎洳灰猓瑧?zhàn)局恐難預料。”
李世民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你總是能給朕驚喜。只是……”他停下腳步,看向兒子,“如此利器,為何不早報于朕知曉?”
這句話問得輕,卻重若千鈞。
李承乾神色不變:“兒臣本欲待技術(shù)成熟,再呈父皇御覽。不料東海事急,只得倉促應(yīng)戰(zhàn)。此乃兒臣之過,請父皇責罰。”
“責罰?”李世民忽然笑了,笑聲中帶著幾分感慨,“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若責罰你,天下人會怎么說?史官會怎么寫?”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起來吧。朕不是怪你,只是……你行事太過出人意料,朕這個做父親的,總得有個適應(yīng)的過程。”